整整一路。被路人和汽车拥挤下,傍晚的忙碌的混乱的路程,都在王子杨一路无声无息的痛哭中,化成黑白默片。强制性地,一格一格拖过宁遥的眼前。
那些在世界中喧腾的车流,那些压着天的电线,那些热腾腾起来的饭店厨房,那些在轮子中扬起的尘土,原来全都可以被硬性而粗暴地搅在一起,统统压缩进小小的放映器中,等到灯光全灭,它向黑暗中投出一笔黄色的光束——是烙在视网膜上的,女孩非常凄厉的痛哭的脸。持久不断。直到瞳孔被灼出一个小洞,有什么迅速地从中灌了下去。
……
不要哭了。
对不起。
可这也都是你不对在先。
我一直都忍着。
是讨厌你。讨厌得要死。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你。
你别哭了。
哭个什么劲呢。
路人都在看。
对不起。
但都是你活该。
对不起。
但都是你活该。
对不起。
但都是你活该。
——内心里各式各样的念头,在没有约束的放肆里几何级数地膨胀。横行肆虐,让全身的神经频频跳闸。哪里黑了,哪里还亮着。刺眼的黑,和暗淡的亮。就这样矛盾地并列。而宁遥终于发现,原来一直有两个自己在各执一词。一个郁闷着“是我不对”的自己,一个冷酷地评价“早知道今天会被你发现,应该改天来写就好了”的自己。这样鲜明而真实的存在着,两股力量不相上下。
自私恶毒。无奈懊悔。水天相接处也会有痕迹。它们却能完全融合在一起。
分离不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全都是真的。
从书店、二十四小时超市、外贸服装批发市场,到建筑中的大楼,围墙,树和花坛。两人的距离在沉默中间变得如此微妙。
像失去了交通灯的十字路口。
所以说,每天,每处,每个人,他们的每个故事,都可能是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