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木幸吉是个非常高明的倾听者。我没有按顺序说明,只是一句句回答他的询问。结果他获知了一切——与木崎初代的初次搭话到她横死的经过。深山木叫我把系谱和图拿给他看,恰好我又收在内袋里,我便把初代梦里的海岸景色图以及她送给我的系谱都拿了出来。深山木似乎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我为了隐藏泪水,面朝另一个方向,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当时的表情。
说完想说的话之后,我就沉默不语。深山木也异样地沉默着。我原本垂着头,但因为对方实在沉默得太久,便抬头望他一眼,没想到他正苍白着一张脸,双眼失神地望着虚空。
“你明白我的心情吧?我想报仇,我是认真的。至少要亲手找出凶手,否则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罢休。”
我催促对方似的说,然而他表情依旧,沉默不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平日总像个东洋豪杰、大大咧咧的他,竟会如此深受触动,这令我意外极了。
“如果我推测得没错,这个事件或许比你想的——也就是比现在看起来的,规模要巨大、可怕得多。”
好一会儿之后,深山木才思索着用严肃的口吻说。
“比杀人更恐怖吗?”
他突然问出这种话来,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不假思索地反问。
“我是说杀人的种类。”深木仍然是边思忖,边以不似平常的阴沉态度答道,“虽然手提包不见了,但你也了解,这不是单纯的行窃吧?话虽如此,以单纯的情杀来说,手法也太缜密了。这个事件背后,隐藏着一个非常聪明、老练而且残忍的家伙,这不是寻常的手段。”
说到这里,他暂时停顿了一下,但不知为何,他那有些苍白的嘴唇却由于紧张而颤抖不停。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表情。他的恐惧传染给我,使得我也开始感觉好似有人正暗中观察我一般。然而愚蠢的我,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领悟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也没有猜测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兴奋。
“一刀刺入心脏正中央的杀人手法,以行窃事迹败露而杀人来说,也太精准了。只凭一刀就致死,看似轻松,但若非具有极为熟练的技术,是办不到的。而且完全没有留下出入的痕迹,也没有留下指纹,这是多么叫人惊叹的身手啊。”他赞叹道,“但是比起这些,更令人觉得恐怖的是巧克力盒遗失一事。虽然我还无法很清晰地推理出为什么会丢失那种东西,但总有一种事态绝不单纯的感觉。里头有什么令人不寒而栗的要素。还有初代连续三个晚上看见的蹒跚老人……”
他的语尾模糊,就此沉默了。
我们各自沉浸在思虑中,直盯着彼此看。窗外,刚过中午的阳光灿烂无比,室内却叫人感觉异样的阴寒。
“你也认为初代的母亲没有可疑之处吗?”
我想问清楚深山木的想法,于是提出这个问题。
“那根本不值一提。不管有再激烈的意见冲突,一个思虑通达的老年人,有可能就此杀掉今后唯一依靠的独生女吗?再说,根据你的陈述判断,那个母亲做不出那么残忍的事。掩人耳目地藏起手提包倒有可能,如果母亲就是凶手,她有什么必要撒这种莫名其妙的谎,说巧克力盒不见了?”
深山木说道,站了起来,目光扫了一眼手表说:
“还有时间,趁着天黑前赶到吧。总之,我们先到初代小姐家看看杀人现场吧。”
他走进房间角落的帘子后面,窸窸窣窣地忙了一阵,没多久,便换上一身较为像样的服装出来了。“喏,走吧。”他匆忙说了一句,抓起帽子和手杖,便率先走出户外了,我立刻追上他。除了深切的悲伤、异样的恐惧以及复仇的念头以外,我心中再无别的想法。也不知道深山木将那本系谱和我的素描收到哪儿去了。初代死去的现在,我也用不着那些东西,因此完全没把它们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