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铭—宝玥:想我就给我写信吧(2)

佳铭:

计算日子,我给你的信已发出了五天了,我相信你知道我病着,不会把这信搁着不复的吧?但现在分明已五天了,那真差不多是一个例外。

记得你总是马上复我的信的,那次你有点不舒适的时候,也照例写信给我,那么现在为了什么呢?你也病了吗?佳铭,假如你不幸而真的病着,你能不能写一个字让它到达我这里来,作我卧病中的一点安慰?然而,若是你真的病了,我又哪里愿意你勉强握笔呢?我是这样矛盾着,矛盾着,因而我深深地苦痛了。

尽我可能地去思索,越思索我却越糊涂了。最后我料定你是病,或者你是忙,假如除了这两个原因外,还有别的,那么我实在不敢想这是什么原因了。你告诉我吧!佳铭,我在高度的发热中苦念着你,是怎样一件不幸的事啊!

热度虽是每次退清的,可是也每天反复,我又请医生诊治了一次,也不见得好起来,我或者要住到医院里去了。病的滋味是很难消受的,何况在病中还要苦念着你,连仅仅你的能安慰我的信,也没有收到。住在学校的病室里,这一区好似深山的幽谷,满是阴愁的气氛。我一个人住一间房,听到隔室同学的呻吟,更使我烦恼起来,几乎想不顾一切地跑开了。我怎样能忍耐地躺着呢!病里就格外容易想起许多不必想的事,然而也必然的,使我要想起永远不能再见的爸爸和妈妈。爸爸的面貌,多少是模糊了,但我也构成了一个明显的幻想。热度高的时候,在昏迷中我好像看见他们慈爱的微笑,在我耳边说柔软的话。等到我要抓住时,又像烟一样地消散了。我又筹划着自己的前程,将怎样好好地去做。我好像看见自己的血,被人家践踏着,可是无数的群众,已向前奔跑了。我微微地笑着。

然而大多的时光,我在忆念着你。你又为什么不给我只字呢?躺在床上,就觉得时间分外地长了,每分钟都是拖得长长的,好比蜗牛爬行。我有时候毫无理由地诅咒,过后又自己发笑起来。

听到窗外的鸟鸣,在卖弄它们的歌喉,我又想到我们那次同学游了。如今已是盛夏将老去的时光,我们却没有一个机会在欢笑下把夏送去。

同学们也不能怎样地陪我,陪我的只是窗头的阳光。黑夜到来的时候,就只有一盏孤灯了。

你想到我这个可怜的人吗?

敬祝安好。

宝玥

六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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