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其他人都无动于衷地揉着手中的大麻饼。接着,下一个人起身来到不详的水烟袋前,重复同样的仪式。他不停地吸着,大概有二十几次。烟从喷嘴里滚滚涌出,最终,他达到极限,倒在了土地上。他翻来覆去地打滚儿,同样不停地咳嗽。房间里的每个人重复了这同一不可思议的奇景。当控制住咳嗽后,每个人都会平静地回到兄弟们当中,继续蹲在大麻堆旁做大麻饼,让位给下一个水烟袋的受害者。每个人都轮流了若干次,而水烟袋吞下一吨又一吨的大麻,一个又一个的烟鬼。这些阿富汗老人不愧是飘飘欲仙艺术的博士生,我想,跟他们比起来,西方那些骄傲的嬉皮士连幼儿园的婴孩都算不上。
一片浓浓的鸦片烟雾悬在密不透风的地牢里。我的眼睛在燃烧。只是闻到远处的空气,我已经变得比曾经的任何时候都迷醉了。轮到我了。他们把我推向水烟袋。我要成为下一个向他们的神明献祭的供品吗?一阵浓浓的大麻烟从宽宽的喷嘴里涌出。怎么靠近它?我晃晃悠悠地向前。还没等我达到喷嘴开始吸,一股浓烟向我的肺袭来,好像一条毒蛇钻进了一个老鼠洞。我倒在地上,前后剧烈地翻滚。眼泪从眼睛里喷射而出,我这么厉害地咳嗽着,以至于我觉得肺和嗓子都要撕碎了。同时,那些老烟鬼拍着大腿,摇晃着,笑着起哄。因为我,一个年轻的美国人,年纪只有他们的三分之一,甚至连喷嘴都不能靠近。
这是他们每晚的消遣,但这对我来说太过分了。我爬回自己的角落,靠着墙瘫坐下来。奔流的能量使我的四肢瘫痪,而奇怪的景象出现在浩渺的烟雾中。所有声音都成为奇怪的音乐,我的头脑天旋地转,超越了时间和空间。我不能动,也没有地方去。眼睛火辣辣地流着泪。在幻觉中,我看到水烟袋里汹涌澎湃的烟雾幻化成鬼魂的形状,要来吞噬我。
我回想起自己那些通过麻醉品寻求解脱、快乐、价值的日子。我得到了什么呢?我的思绪回到在美国城市贫民窟里见过的瘾君子和醉汉。大学里的熟人沉溺于毒品,成为了毒瘾无助的奴隶。我想起一个亲密的朋友,因为过量服用摇头丸而失去了理智。一个聪明的大学生,开始像只鸟一样地鸣叫。直到她试图从二楼的窗户里飞出去,人们都还在打趣发笑。一年后,她都还相信自己是只鸟,但是,是在精神病院这个笼子里鸣叫。我也好几次通过麻醉品寻求平静。我被引导着相信,化学品或草本兴奋剂能激发出更高的灵性洞察力,但我很快就意识到了他们的局限性。它是一种不自然的状态,使我更远离了内心的渴望。我必须继续前进。
在坎大哈的地牢里,被重重折磨所征服,一个誓言从我内心生出:亲爱的主,我再也不滥用麻醉品了。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那房间,来到街上,仍然眩晕不止。
坎大哈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在一间昏暗拥挤的茶摊,和当地人一起蹲在地上。突然间,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一个盲眼男孩的身上,他拿着一个粗糙的木制单弦乐器,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他大约十六岁,像其他人一样,用脏乱的破衣裳盖住消瘦的身体。我的心震颤着——没有任何东西遮盖他失明、变形的眼睛。尽管他极端贫穷,但他的笑容光彩照人,他弹着单弦乐器,全身心地唱着赞美真主阿拉的歌曲。他甜美的嗓音和真挚的情感使我们挤在小棚里的六个人都心神恍惚起来。那个盲男孩自发的喜乐以超自然的愉悦点亮了房间。他拨动着单弦,在对神的赞美中哭泣。
我被打动了。他无家可归、失明、不识字、贫困潦倒。但即使在这样悲惨的状态下,他唱着从内心发掘出的丰厚的喜乐财富:对神的爱。
坎大哈是非凡的。从一只猫鼬那儿,我学到了耐心;从大麻瘾君子的洞穴里,我学到自我节制;从一个盲眼男孩那里,我学到灵性的喜乐。我对从这个城市学到的一切深怀感激,与它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