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死亡之沙(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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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在索斯沃德的王冠酒店吃过晚饭后,达格利什本计划按时回到圣安塞尔斯参加晚祷。但是,晚饭太美味了,没法不慢慢品尝,他用的时间比预计的长,回来停好捷豹的时候,晚祷已经开始了。他在房间里等着,直到有一束光洒在庭院里——他在房间里看到教堂的南门打开,一小队参加圣会的人从里面出来了,他才朝圣器储藏室走去。塞巴斯蒂安牧师终于出现了,出来后他又回过头去锁上身后的门。

达格利什说:“我们可以谈一下吗,牧师?还是您希望明天再谈?”

他知道晚祷之后保持安静是圣安塞尔斯的习惯,但是院长回答说:“时间会很长吗,警长?”

“我希望不会,牧师。”

“那么现在谈吧,如果你希望的话。可以去我的办公室吗?”

到办公室后,院长坐在桌子后面,让达格利什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坐在壁炉边的矮椅子上聊天很不舒服。院长没有开始谈话的意思,也没有问达格利什关于罗纳德·特里夫斯的死是否有结论,他沉默地等待着,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友好,不过给人的印象是他在尽量忍耐。

达格利什说:“马丁牧师给我看了门罗夫人的日记。罗纳德·特里夫斯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我们想象得可能要多;还有,是她发现了他的尸体。这让她日记里面提到他的内容变得很重要。我想最后一段特别有意义,就是她在死亡的当天写下的那段。她发现了一个秘密并且掌握了证据,因而很担心。您没觉得这很值得重视吗?”

塞巴斯蒂安牧师说:“证据?多么像法庭辩论中的用词啊,警长。我没有关注它是因为显然她很在意这本日记。我对读别人的私人日记深感歉疚,但这是马丁牧师鼓励他写下去的,他有兴趣看她会写什么。也许这种兴趣是天生的,尽管我觉得那本日记应该被销毁而不应该被阅读。事实看起来很清楚。玛格丽特·门罗是一位聪明、敏感的女人。她发现了让她忧虑的事情,和相关的人谈过了,并且对结果感到满意。无论她得到了什么样的解释,这让她的思绪得到了解脱。当时如果是我进行调查,不但会同样一无所获,还会造成更多伤害。你不会赞成我把全校召集起来询问是谁告诉了门罗夫人一个秘密吧?我认为她写的东西和她做的解释不需要我们采取任何进一步的行动。”

达格利什说:“罗纳德·特里夫斯好像有点孤独,牧师,你喜欢他吗?”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带有挑衅的问题,但塞巴斯蒂安牧师并没有畏缩。达格利什察觉到院长那张英俊的脸好像忽然僵了一下。

院长的回答带有一种含蓄的责难,但他的声音中并没有流露出怨恨。“我不会在和神职候选人的关系上考虑我自己的喜欢或者不喜欢,我也不该这么做。偏爱某个学生,或者让别人觉得你有偏爱,在这样一个小社区里会更加危险。罗纳德是一个非常不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但是到处讨人喜欢算是一个神职人员的美德吗?”

“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他在这里是不是高兴?”

“圣安塞尔斯不是一所为增进个人幸福而设立的学院。如果我知道他不高兴,我可能会去关注。我们很严肃地对待自己作为牧师的责任。罗纳德没有寻求我们的帮助,也没有迹象表明他需要帮助。这不是说我自己没有过失。信仰对罗纳德很重要,他对这个职业也很投入。他无疑是自杀的,这个行为并不是一时冲动,沿着海岸走半英里才能到达悬崖。他自杀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绝望了。任何学生有这样的倾向我都应该知道的,可我却不知道。”

达格利什说:“年轻、健康的人自杀一般都很神秘,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择去死,也许是因为无法解释。”

院长说:“我没有在向你请求豁免责任,警长。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达格利什的下一个问题仍然十分尖锐,但他必须问。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直白了,甚至没用任何技巧。不过他认为塞巴斯蒂安牧师更欢迎直率,看不起小聪明。他们之间的沟通更多的是靠理解,而不是靠语言。

他说:“我在想谁会从学院的关闭中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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