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脸》上(20)

 

“愁什么愁,嫁不出去才好呢。”秦惠廷说。瓜儿和果儿出嫁的时候,他都背地里哭过一抱,他真的盼着闺女们围在他跟前,热闹,在他眼里,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小子配做他们家的姑爷。

不过,他最怕闺女哭,闺女一撇嘴儿,他就赶紧踮着脚尖儿溜号,眼不见,心不烦。

桃儿小时候很少哭,所以他最宠她。他下棋,就让桃儿在一边写作业,走一步棋子儿,跟桃儿搭讪两句。桃儿她妈就看不惯他这样,总跟他吵,他也就收敛了许多,可是,桃儿叫他惯出毛病来了,他不在旁边下棋,她就写不了作业。

“这是心有灵犀……”秦惠廷说。

到十岁上,桃儿也会下棋了,他走子,她就跟着支嘴儿,看他爸爸实在太笨了,就推开他,亲自跟人家跳马拱卒,竟然赢的多,输的少,棋友们都问他:你这个臭棋篓子,怎么养活了这么一个好棋手?秦惠廷就蹬在上马石上,得意地说:她的棋自然是我教的了,平时我跟你们下,都手下留情,她年纪小,不懂事,跟你们下棋也不知道让你们三分。

老伴儿极不情愿地把鸟笼子拾掇好,拎给他。“养吧,怎么养也是个脏口。”她说。以前,秦惠廷养过两只不错的八哥儿,出去遛,谁见了谁待见,起名叫“挑帘儿红”。不出仨月,这鸟就要不得了,张嘴儿就是“我要喝敌敌畏”,不用说这是跟姜奶奶学舌学来的,没办法,小东西模样再俊,也不能留了,脏口的鸟拿出去丢人,只好忍痛割爱。老伴儿见他把鸟放飞以后,又唉声,又叹气,老也打不起精气神儿来,于是,就把鸟笼子藏起来,不叫他养了,省得惹气。

梨儿和桃儿差不多是前后脚儿回来的,秦惠廷想跟她们商量商量,再养,养个什么鸟,要不要养个黄雀儿,听它哨?可是俩闺女都没什么心气,吃饱了,一推碗就奔里屋了,桃儿还声明:“谁也别搅和我,我有要紧公事要办。”秦惠廷不免有点儿扫兴:“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要紧公事,无非是躲着我……”桃儿她妈瞧老头子掉脸了,赶紧进闺女屋替他跑合,撒泡尿的工夫又回来了。“人家真的有事儿,说是参加什么汇演,准备歌词。”她跟秦惠廷解释说。“桃儿准备歌词,那梨儿呢?”秦惠廷问道。“写写画画,没梨儿跟着搭把手,就桃儿那两笔抹,能行吗?”桃儿她妈说。这下子,秦惠廷闷口儿了,叫老伴儿沏一壶香片儿,一杯接一杯,光饮场了。他老伴儿心话:这一晚上,就等着他尿吧,甭惦记睡踏实了。

“桃儿,你怎么突然对集体活动这么热心了?你不是爱清静吗?”梨儿问桃儿。

“要求上进,有什么不对的!”桃儿翻翻眼皮儿,绕着弯儿地避重就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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