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脸》上(10)

“我刚见你时,绸裤子绸袄,端着个肩,一把折扇插在后脖颈上,手里提溜着洋伞,头发抹得倍儿亮,透着帅!”桃儿她妈说,“再看看你现在……”

“那会子是旧社会,时兴那副打扮。”

“搁过去,做寿怎么也得挂八扇屏、拉红幛子。”

秦惠廷跟她逗了一句闷子:“你那都是老皇历了,要那么说还得设寿堂、请神码呢。”

“真来这么一手,街道代表就该找我们谈话了。”

“谈什么谈,直接就批你一顿啦。”

桃儿她妈显见不打算跟他斗牙钳子,似乎心里有话。

“别嘟噜着脸儿,有什么话尽管说。”秦惠廷也不瞎,早看出来了。

“我的意思是,别家有个红白事都请公家人,就咱家蝎子拉屎独一份,不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这个气我还就跟他们赌上了!”都胡子一大把了,秦惠廷还是这么犊子脾气。

桃儿她妈知道,老伴仍为那本子秘方堵心……

“你的肚囊子就不能宽绰点儿,都是过去的陈年老账了。”

“我半辈子的心血,端锅儿给他们了,他们,他们竟然给我擦屁股啦!”秦惠廷说。

“那是他们短礼,你也不能记恨他一辈子不是?”

“两辈子我也忘不了!”

桃儿她妈见老头子真动气了,赶紧想法化解,从菜篮子里拿出一个苹果,一切两开:“对半儿分,祛祛火。”

“你忒小瞧人了,拿半拉苹果就把我对付了——我有这么不值钱吗?”秦惠廷态度也缓和下来。

“你迷糊一觉,我先去银行取俩钱儿,不摆燕翅席,长寿面还是要有的。”桃儿她妈打开柜门拿存折。

“别一下子都取光了,留个百八十块钱,天总有不测风云。”这时候,病秧子拨鱼儿进屋来,拿根烟对火儿,秦惠廷忙着应酬他,趁机桃儿她妈出门了,省得跟老头子费口舌。

拨鱼儿爱聊天,打酱油时跟售货员聊,结果忘打酱油了,坐电车跟卖票的聊,又常常坐过了站,这些人人都知道。他实在闲得难受,就找马路把角儿补带打气的瘸子聊,耽误人家生意,他也不觉知。后来,瘸子给他起个外号,叫白话蛋。

“梨儿、桃儿都上班去了?”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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