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下)(3)

四周仍是一片黑,但透过这黑却能看见坡下那隐隐的篝火发出的光,那光映在篱庄上空,如一团恶魔嘴中吐出的魔焰,时面往天空窜一下,时而又几近熄灭。?风吹着身后的树林发出一阵阵声响,也似一群恶魔在那奔跑。蒙格翔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这个“恶魔”,不由有些好笑。

笑什么?

因为这个被篱人诅咒为世上最恶的恶魔,竟然是一个多年以前由于一场战争而流落到这里的一个逃兵。其实,这个“逃”字用在他身上多少有些冤枉,因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按照地图上的标志,在这片山里一直地跑着,可是,就是跑不出这片山。而几天跑下来,他屈指一算,早过了上级给他的最后期限;而过了最后期限,军令无情,当枪毙才是。他就曾眼睁睁地看过他的同伍兵士因为将情报没在规定的时间?送达而被执行枪决的场景。因此,既然跑不出这片山,索性,他就留在了这片山中。好在,山不欺人,只要你不是睡在那里等死,总会让你活下去。饿了,吃果实也行,吃根茎也行,甚至想吃肉食也行;渴了,喝果汁也行,喝泉水也行,当然,喝山下水凼中的积水也行,甚至偷偷跑到篱中人家水缸中去喝一口也行。

逃兵有一个并不像逃兵的名字,叫景哕珞,由于与这里的当地篱人语言不通,又担心队伍上会缉拿他,因此,他便一直隐在这片山中。

可人毕竟是人,总不能一年四季地与这山中的草、木、鸟、兽这些无生命或有生命但对它来说却等于是?生命的原始蛮荒当中生活,因此,他便时常坐在山坡上看着山下篱中人们忙忙碌碌;有时实在憋闷得慌,乘人不备,还悄悄溜到篱中,哪怕是闻一闻人间的烟火味也是好。

可那天晚上,当他经过一片树林,正要悄悄潜进篱中,突然,听到一阵喁喁的说话声。这片树林他走过好多次了,除了见过一些兽,就从来没有见过人。这一大晚了,会是谁在这里说话呢?景哕珞便有些纳罕地轻手轻脚拨枝划草地走过去。

一看,原来是一对青年男女正在那里互诉衷肠。

可听了半天,他竟一句也没能听懂;但从他们的表情及动作上,他知道,这对男女原是?心相印,可谁知晴空霹雳,女子被篱头看中了,要强娶,女子的家长屈从了篱头的淫威,准备明晚也不定是后天晚上,反正从女子的诉说中能够看出就在这两天,她就要嫁给那个可以做她爷爷的篱头。男人大概感到无能为力,在那一边聆听着女子的哭诉,一边抹着眼泪。

看到这里,景哕珞再也看不下去了,想自己,虽然现在有家不能归,有队伍不能回,但不能失却一个正义兵士所应有的热情澎湃、血脉贲张。于是,他突然跳了出去,一下站到了他们面前。

“啊,魔——”

两人虽然正沉浸在悲情之中,但景哕珞的突然出现,还是将他们吓得?跳。尤其是那女子,竟不由尖叫一声,一下晕在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倒是很镇定——人到万念俱灰的时候,“害怕”这个词,反倒让他感到是一种解脱——他一把抱了女子,竟闭了眼,喃喃道:“啊,魔——那就让这恶魔将我们带到魔的世界中去吧;既然在这里不能做人,做魔又何尝不是一个好去处!”

虽然景哕珞听得不是很懂,但他听懂了那个“魔”字,于是,他便连连摇手,意思是说“我不是魔,请不要害怕”。但他摇着摇着,却突然脑中一亮,为这对男女不由计上心来。他走近那个男人——男人真的是万念俱灰,连景哕珞伸出的手拍在了他?上,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吓来——用手比划着说,他可以帮他们,让他回到篱里去说,在山中,有一个恶魔,让他传话,明天要来村上迎娶一个女子,如果庄上人不同意,他将每天杀一个篱中老人或是孩子,直到如愿。

为了遮人耳目,让篱中人信服这并不是计,景哕珞还让他们告诉篱人,明天晚上一庄的人无论男女遑论老少全都要集中到庄头,年轻女子单独立在一边,让他挑选;如有违者,当场毙命。

景哕珞说完最后一句话,正好被刚刚醒来的女子听到了,心想,这也许是保全他们爱情的一个好办法,于是,俩人决定依计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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