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淖里有死人!”平田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紧接着立刻意识到这片水域为什么会聚集了两条鳡鱼和那么多的鲇鱼了,这两种鱼食量都很大,而且都有食腐习性。
想起刚才津津有味咽下去的鳡鱼生鱼片,学医出身的平田立即清晰地勾勒出这条食物链的营养传递顺序。平田顿时毛发皆竖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哇的一声呕吐起来,蹲在淖边折腾了个死去活来,半天直不起腰条子。
大西是个粗丘八,他没有什么食物链的概念,他只对指头上亮闪闪的银戒指感兴趣。他奇怪的看了一眼平田,觉得这个东京医科大学毕业的大尉太他妈脆弱了,一节指头就让你喷射成这样,战场上到处是残肢断臂血肉脑浆,看见那些玩艺儿你还不连前列腺都吐出来?
正在腹诽,就见平田冲他摆摆手,艰难得吐出一个字,“酒………”
大西忙不迭递过酒壶,平田急不可待的用酒漱了一阵口,这才慢慢停滞了呕吐。借着这当口儿,大西已将银戒指捋了下来,在水里涮去戒指上的腐肉血沫,一行小字清晰地出现在戒指上:八隅锦三郎
“平田君———是八隅锦!”大西狂叫一声。戒指上的字是人名,大西和平田都认识此人,和他俩来自同一个小镇。
“我看看。”平田极度惊骇,要过戒指仔细审视起来。
前一阵听联队长副官说起过,近来联队各单位陆续有二十多个士兵失踪,其中就有这个八隅锦三郎,谁也不知这些人跑到哪里去了,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八隅身上的零件。
平田和八隅锦三郎很熟,他家也是大西家的佃户,两家的地就连在一起,小时候插秧时两人经常在水田里打泥巴仗。除了对大西比较冷淡,平田对待同乡还是很念及乡情的,他一直对八隅锦相当照顾,平时两人相互走动得比较频繁,所以这枚戒指平田根本不用细看,一看那种简陋粗糙的款式就知是家乡小镇首饰匠的手艺。
他的眼神在明净的水面上扫了一圈,命令大西,“去,立刻报告联队宪兵小队,就说这里发现了失踪士兵遗体,让他们速速过来勘查。”
宪兵小队主要负责督查联队士兵军容军纪,失踪士兵的搜寻调查工作也归他们管,然而失踪士兵仿佛蒸发了似的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宪兵小队一直没有理出什么头绪。
接到大西报告,宪兵小队驰马来到大淖,见了平田后双方寒暄了几句,迅速形成一致认识:至少八隅锦的遗体就在大淖的淤泥里。
先捞人再说!宪兵小队长命令几个宪兵骑马到河边上征用了两只小划子,根据平田所指位置,五六个士兵登上划子进入大淖水面。
由于水面泛光,平田站在岸边整整一个上午也没看清水里的情形。而乘着划子就不一样了,几个士兵到了指定区域一眼便发现了水下的尸体。令人吃惊的是,尸体似乎还不止一个,这些人侧着半边身子陷在泥中,只有脑袋和一条胳膊露在淤泥上面,胳膊和脑袋上的软组织几乎已经没有肉了,森森白骨在水草间泛着恐怖的白光。
第一个被打捞上来的就是八隅锦,尽管脸上只剩下骨头架子,很难辨认他是他妈的谁了,平田还是从他左小腿上的朱砂痣认出来了。再看他的左手,刚好缺了中指,正是戴戒指的那条指头。
八隅锦带着满身的水藻污泥令人作呕地躺在岸边,衣服已经兜不住肿胀的尸体,衣裤上的扣子全被崩掉,衣服边缘处一律被肿胀的皮肉撑破,皮带深深陷进了惨白的肚皮里,几乎看不见皮带了。由于皮靴的阻碍,小腿上的肉在靴靿上打了一圈皱褶深深垂了下来,迫使袜筒盖在了靴面上。身上的白肉压根就不能碰,一碰便豆腐渣似的往下掉渣。
不大功夫又捞上来两具尸体,他们的情况和八隅锦差不多。宪兵小队长过来对平田说道:“底下还有不少,只是陷得太深拔不出来。”
平田几乎可以断定,刚才自己吃的那条鳡鱼一定吃过八隅锦的腐肉,也就是说自己也吃了八隅锦身上那些白糊糊的腐肉,想到这些他便又一次浑身起满鸡皮疙瘩,胃部的痉挛连续不停的席卷而来。
他忍着强烈的恶心说道:“还是………还是速速上报联队吧,只有把淖里的水排干才能彻底搞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人。”
小队长颇有同感,点点头道:“只有这样了。”
横山联队迅速出动直属工兵中队,用了整整五天功夫才把淖水排干,接着又用了三天才把那些被沉到淖底的士兵从淤泥中清理出来,一共二十一人。经过甄别,正是失踪的二十一个士兵,一个不少。其中三个士兵身上还捆有绳索,其余的则处于自由状态,共同之处是这些士兵身上都有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