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家从来没有一起旅游过,”他说:“包括你妈妈在的时候。”
“这不怪你。”女儿立刻体贴的回答;“你工作太忙了,假期也未必能放假,再说到了假期,景点都是人,转着也没意思,还不如在家。”
后面的话是他一贯搪塞女儿要求一起旅行的理由——今天却由女儿说出了!但这前所未有地体谅态度只是令他的心更沉了,要知道,以前女儿总是就这个问题向他气汹汹地抗议,并且每次都竖着十个手指一一驳斥着自己解释的理由。
他产生了些就要死掉的悲凉。
忍了一下发酸的鼻子,他尽量用幽默的口吻说:
“是呀,那些该死的罪犯为什么不也放假歇歇?”
“可不是,”女儿模仿着他的口吻回应道:“真希望他们能出个老大,然后定个犯罪公约,确定一下一年中的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这样警察也有时间休息休息。”
他们都没有笑出来。
又默默地走了几步,他突然下定决心:
“爱梅,不如我们去作个旅行吧,我打算请假好好休息几天,局里一定会同意的。”
不知怎么的,最后的话让他的鼻子更酸了。
“可——”女儿迟疑地应道,又小心翼翼地看看他的脸,然后说:“其实很多地方你都去过了,我和妈妈也一起去过很多地方了,那还不如大家在家歇歇。”
“不,那都是出差,我也想和自己的闺女一起出去轻松的转转。”
“那好吧,”女儿说,毫无喜色:“如果你想去,我陪你,学校我也请假了。”
“我想去。”他坚定地回答。
接下来是镇定而又沉默的气氛,直到等拿结果的前一刻,女儿突然就像发疟疾似,浑身抖了起来。他连忙背过身体装做没看见女儿的抖动,只是那一刻间,他感觉不到心的存在,仿佛跑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门被推开了,一个护士拿着体检结果走了出来。
“你是郭小峰吗?”她问。
“是!”他回答,奇怪地发现自己嗓子莫名其妙的有些嘶哑了?(过后,他庆幸自己平时的嗓门就是低沉的,满心期待没有人听出他那一刻的软弱。)
“啊,你没什么事,非常健康!”
“什么?”他和女儿同时喊。
还没等他接过体检单,女儿就一把推开他,抢先拽了过来,在仔细看了一遍后,突然发出一声——快乐的——长长的——啸叫:
“啊————————————”
他眨了眨不知何时湿润的眼睛,刚要说——“谢谢”,——就看见女儿兴奋地面容变的有些迷惑了。
“对不起,我得到的消息说我爸已经是肺癌晚期了,怎么这次检查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了,上次那个检查单呢?”
“这个——”护士的声音有些吞吐了:“我们核实了一下,第一次把你爸爸和另外一个病人的体检单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