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书(29)

“想回北京的多了,能由得着你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他的话好似不是从人嘴里说出的,既生硬,又冷酷。

我不再理他了,独自到能够给我安排“一切”的管教股报到。在去管教股那不足一千米的沙土路上,我翻来覆去地考虑这“一切”会是什么呢?工作?绝对有,他们不会让我吃白饭的,只不过不会是什么好活罢了;住房?也应该有,总不能让我住在露天野地,这么冷的气候,还不把我冻死?其他东西就不敢奢望了,想到这里,心中好受多了。我这人最会自己安慰自己,无论情况再糟糕,我都能找到解脱自己的借口,使自己活得心安理得些。我抱着对新的生活的憧憬,极力往好处想,心情轻松地来到了曾令我望而生畏、想而胆寒的管教股--负责管教罪犯有关业务的职能机关。

我清楚地记得,当年我刚刚被劳动教养,负责交接的就是管教股的警察。一下警车,我的头还没有抬起来,脖子上就挨了一马鞭,“管教股”命令道:“双手抱着头,靠墙根趴着!”我一下趴到墙根的地下,可能是姿势不正确,又一脚踢来,重重落在我的胯上,“你他妈的也不看看别人是怎么趴的?”我赶紧看别人,只见他们双手抱着头,狠狠地弯着腰,放低姿势蹲在墙根的地上。这哪是趴呀?这叫蹲着!我心里不满,可那马鞭子确实很有威力,我什么话也没敢说,赶紧学着别人的样子做了。宣布逮捕我的前期,管教股的人把我审来审去,他们说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把问题交代清楚了,就不追究刑事责任。”我信以为真,有的我坦白,没有的或者刚刚想到的我也坦白,总想多说一些,创造个立功的机会,不追究刑事责任,还能落个态度好,今后在教养期间不至于吃大亏,谁知自己嘴上说得痛快了,稀里糊涂地在口供上签了字,后来就被逮捕了。从那时起,我就牢牢地记住管教股说的话都是骗人的,他们用坦白从宽来进行骗人和诱供。

逮捕我的时候,公安局的公安人员又把我直接送到一分场管教股,管教股把我投入了监狱,一改造就是八年多。

管教股,你这个瘟神!我一生难道就摆脱不了你的羁绊吗?你的每一次出现,都是以我的不幸而告终,你多次给我苦难,这一次难道会给我幸福吗?我渴望重新做人,但愿新疆的管教股能从我们将来要扎根新疆、建设新疆的角度考虑,恩赐我一次,少给我一点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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