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祝同说着,就背起手,在上官面前来回踱步,长筒靴子踩得长官部木地板吱嘎吱嘎直响。上官见长官发完火了,就想着如何解释。上官深知顾长官脾气,只要朝哪个部属发脾气,那他还是器重这个部属,如果哪个部属做了他不满意的事,或者执行军令有误,他不发脾气了,部属的麻烦就大了,轻则撤职查办,重则吃花生米。上官一直是顾长官的爱将,深知他跟新四军军长叶挺有旧交,此时如果搬出叶挺,没准能消消他心头火气,便朝顾长官行了片刻注目礼,道:“顾长官,叶挺将军率新四军驻守皖南,是要跟我们合作抗日,他们是委员长统帅下的陆军新编第四军,就连军晌,也由国防部统一调拨。”“他叶挺在新四军能说得上话么?不过是个聋子的耳朵!要是不看叶挺脸面,我早就要对他们下手了!”顾祝同说着,冷笑一声,道:“既然你都跟你的同学赛过马了,那你就去对岸跟他照个面,让他尽快离开皖南,到长江以北的正面战场去。”
上官回到陈村,晚霞已经将青弋江漂染成红绫一般。挨了长官一顿臭骂,窝着一肚子火,正没处发泄,便策马来到江边,狠抖缰绳,随后解开上衣钮扣,雪青马在沙滩上狂奔着,马头前方吹来的风,将衣襟一次次掀起。雪青马刚跑了一个来回,上官就看见对岸的枣红马驮着两个人影远远跑来,待接近那片沙滩,马背上的人影就渐渐清晰,又是那个齐耳短发女兵,女兵身后便是马虎。上官虽然看不清人脸,可从骑马纵缰的神态看得出,马背上必马虎无疑,马虎骑马,总是喜欢立在马蹬上,身子朝前倾着,大概是怀里女兵吸力所致。同性相斥,异性相吸,马虎将这种异性引力在骑马过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上官本想骑马散散心,待消了心头火气,再派人到对岸跟马虎约定见面时间,郑重向他传达顾长官的命令。可看着马虎那副神气活现的样子,窝在肚子里的火竟一下窜上了脑门,冲着对岸人影猛吼一声:“马虎——你给我听着——”
这么一喊,对岸枣红马突然减了速,在沙滩上迈起碎步,随后就传来一声应声:“老同学,有话尽管说——有屁尽管放——”听得出,对岸的喊声是将嗓门抬得八丈高了,可传到上官耳中,还是很蚊子叫差不了多少,江面太宽了,蓄满桃花水的江面,比冬季要宽出将近一倍,再加上江涛声和风声的揉搓,再粗鲁的男人嗓门,也会变得像女人样细碎而温吞。
“你给我听着——”上官再次将嗓门抬得不能再抬。
“我将洗耳恭听——”对岸回道。
“你们大刀团必须尽早离开皖南!”上官道。
“为啥呀?”
“这里是三战区的地盘。”
“你放屁!”马虎喝道,突然纵缰策马,朝着上游方向飞奔而去。上官看着枣红马消失在远处竹林边,只好收缰回营。
马虎将文茹送到村后竹林深处,先下了马,随后就将文茹抱下来,轻轻放到地上。文茹的身子很轻,蜜蜂小腰轻轻一卡,似乎就要被卡断似的,因此每次上下马背,马虎总是抱得细心又细心,两只手也不敢怎么使劲。他刚将文茹放下,又伸手撸了撸被风吹乱的短发,还用手指插入发际,轻轻梳几下,梳成了父亲痛爱女儿状,就听见竹林里传来一声断喝:“好个马虎,居然来勾引我的女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