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4)

特编旅跟新四军18师隔江而驻,这是三战区顾祝同司令长官的得意之作,虽然是抗日兄弟,同室操戈,顾长官对新四军还是心存戒心。隔江而驻,既便于联络,也便于监视。特编旅正式驻扎陈村后,顾长官就授意上官,要密切注意江西18师行踪,一有情况,马上给战区报告。上官心领神会,除了沿江布下众多岗哨外,还特意在村边加了一个暗哨。村边有棵百年老樟树,十人合围都抱不过来,树冠上有个洞。平时,村里人都将这个树洞叫作夫妻洞,据说少男少女只要来这里蹲一下,便可成为夫妻,洞身正好可容纳两人。上官将暗哨设在树洞里,村里少男少女就再也不敢上树谈情说爱了。

这天早晨,鲁彪上树查哨,举起望远镜就看见江对岸的战马。枣红马是大刀团团长的座骑,一大早就在江边飞奔,肯定有情况,鲁彪调整视距,看了又看,发现骑马的不是马大刀,而是一个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女兵,观察来观察去,就觉着女兵有点眼熟,便让哨兵回旅部叫上官。

上官很快就来了,上了树举起望远镜,看了半天也没看清女兵的面貌。隔着一条江,江面上还飘着簿雾,上官是雾里看花,越看越花了。鲁彪说:“旅座,这个女兵让我想起一个人。”“谁?”上官的眼睛仍然盯着对岸目标,好帅气的女兵啊,红颜骑红马,红马配红霞。好景只有天上有,人间再现是梦景。那刻,上官真像是做了一个美梦样。

“这么长的辫子,还能是谁?”鲁彪道。

“你说的是金陵大学女子文理学院的那个女大学生?”上官道:“别做梦了!”

“世界说大很大,说小又很小。”鲁彪道:“瞧她那细腰,蜜蜂儿似的,好像啊。”

“这不可能!那天夜里江里浪那么大。”上官长叹一声,道:“我们作了一场孼。”

“你也对得起她了,英雄救美人,美人不领情,是她自找的!旅座,要不叫冯豆豆来看看,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能看得准些。”鲁彪说着,就喝令站在一旁树枝上哨兵回去叫冯豆豆。

报务兵冯豆豆值了一夜班,接连收到三份战区长官部几份电报,都是命令特编旅要加强对新四军18师的警戒,说是最近18师可能有新的动作。刚刚睡下,哨兵就来敲门,说是有情况。冯豆豆披上外衣,边扭钮扣边跟着哨兵跑,到了树下,脚踩哨兵肩膀上了树,费了半天劲才接近哨位,刚接过望远镜,对岸的战马就消失了。

枣红马驮着文茹回到祠堂,一直走到马虎跟前,长嘶一声,好像是说:团长,我把美人驮回来了。文茹仍然紧伏马背,眼睛紧闭,不敢轻易睁开。马虎一把将她抱下,轻轻放到地上,问道:“不同志,没吓着你吧?”文茹这才睁开眼睛,说:“挺刺激的。”马虎说:“没吓着就好,骑马就是这样,头回总是有点紧张,以后就好了。”“就是跑得太快了,我的小辫子都快跑飞了。”文茹说着,将两条长辫撩到胸前,握在手中。

马虎看着那两条乌油油的辫子,说:“你的辫子太长了,骑马不方便,行军也不方便,以后上了战场更不方便。”文茹说:“谁说不是呢,可我又舍不得,好不容易留这么长,一下铰了,还是有点心痛。”“一切为了革命,为了打仗,有什么心痛的?日本鬼子占领了我们大好河山,这才是最令我们心痛的事,为了赶走日本鬼子,什么都要舍得,那怕是性命,更何况是两条辫子呢?”马虎说:“要不我来给你解决掉?只要吹口气。”文茹显然不信,说:“你一口气就能把我的辫子吹掉了?”马虎说:“只要一口气,不信你试试!”文茹说:“试试就试试!”

马虎走向墙根处磨刀石旁,拿过刚刚磨好的大刀,席地坐下,将大刀夹在两腿之间,刀口朝天,随后对文茹说:“你把辫子给我。”文茹走到马虎跟前,蹲下身子,将脑袋轻轻一甩,一条辫子就落到马虎手中。马虎将辫子握在手中,轻轻捋了捋,搁上刀口,道:“我只要吹一口气,革命就成功了。”文茹说:“你吹吧。”文茹压根不信,她说吹吧,其实就是说马虎吹牛,一字两用,马虎居然还没有听出来弦外之音。

马虎开始运气,运到一半,又对文茹说:“小同志,吹断了,你可不能后悔哟。”“后悔是小狗!”文茹肯定地说,她就是不相信一口气就能把留了将近十年辫子吹断,尽管马团长两腿间的大刀寒光四射。说话间,大刀团的爷们和女八连已经起了床的丫头片子都纷纷围了过来,像看耍猴似的看着马虎,只有王吉娣还没有起床,李二妞还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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