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冯豆豆听了两节课报务课,就回到厢房,进门之前看见门口站了两个哨兵,就问文茹是怎么回事,文茹还是面壁而坐,说:“你去问他们吧。”冯豆豆走到门口,问那两个站得笔直的哨兵,其中的一个回道:“我们这是执行公务。”冯豆豆又问是什么公务,哨兵说不晓得,让她去问长官。冯豆豆再次进屋,文茹就冲着墙说:“他们要逼婚。”冯豆豆就问是哪个带哪个的婚,文茹没好气地说:“我不晓得,你去问他们的长官吧。”冯豆豆两头受了气,便放下笔记本,去了指挥所。
上官正站在一张贴在墙上的军用地图前,手拿铅笔在上面指指划划,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傲相,身后立着鲁彪和几个参谋人员,冯豆豆进了屋,就朝上官行军礼,可是行完礼却不敢说话了,只是木呆呆立在上官身后。上官眼睛仍然盯着地图,嘴里却说:“我就是这个脾气,凡是我想攻的山头,就没有拿不下的!”听话的内容,好像是在讲某个战术,可冯豆豆却听出弦外有音,肚子里想好的话也全忘了。正要扭头走,上官突然喝住了她:“冯豆豆,你有什么事?”上官说话时眼睛仍然盯着地图,仿佛后脑勺上还长着一双眼睛,冯豆豆豆的一举一动包括她肚子里想说的话,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也没什么事。”冯豆豆吞吞吐吐地把五个字说成了七八个音节。“没事你跑指挥所来做啥?逛大街啊?”鲁彪板着脸说:“出去,我们正研究战术呢!”
冯豆豆一扭身子,就跑了出来,走到大殿台阶下,她的手一直扣着胸口,就怕自己的心会从胸膛里蹦出来。进了厢房,文茹已经将面壁的脸转了过来,正正地朝着她,眼睛也正正地看着她。足足瞪了几分钟,才问道:“你问长官了吗?”“我哪里敢问,他们正在研究战术呢。”
“你怎见了男人连个屁都不敢放?”文茹说着,就冲到门口,却被两支横着的枪挡住了,文茹一手抓住一根枪管,举过头顶后,想从枪底下朝外钻,两个哨兵同时举起枪,文茹就被举到了空中,两条腿乱蹬着,嘴里一个劲地骂:“兵痞!兵痞!不要脸的兵痞——”
文茹的骂声,惊动了指挥所。上官带着鲁彪及几个参谋人员赶到厢房门前,就喝住哨兵:“都给我住手!”哨兵连忙放下文茹,垂手而立,鲁彪走到哨兵跟前,一人赏了两记耳光:“哪个让你们这样做的?”不待哨兵回话,又说道:“你们这帮蠢猪,好事都被你们办坏了!”鲁彪扇一下,哨兵就挺一下胸膛,唯唯诺诺站在那里挨训。鲁彪训完后,上官就喝道:“都给我撤了!”“是,撤了。”鲁彪眼珠子瞪了一下,两个哨兵就拎着枪走了。
中午的班船错过了,文茹只好在祠堂再住一夜。作出这个决定之后,伙夫就将饭菜送来了,而且是两份,让冯豆豆陪文茹吃,冯豆豆已经是报务员,可以跟官兵一起用餐,上官却派伙夫将饭一道送来,哨兵撤了后,文茹的行动就自由了,可以随便进出厢房,也可以去镇上逛街,不过出祠堂大门,得由冯豆豆陪着。如果去再远的地方,比如说去江边,除了冯豆豆,还有一个哨兵跟着,哨兵跟归跟,却不近身,而是远远地站着。
第二天一早,文茹起床后就收拾行李,准备赶中午的船。可是刚把布包袱捆好,冯豆豆就将其解开了,文茹再次捆好,冯豆豆又解开,边解边说:“文茹,你别捆了,捆好也是白捆,你走不了,再说我也不想让你走。”“你让我在这里陪你当兵?”文茹没好气地说。“现在究竟是哪个陪那个,都很难说。”冯豆豆说着,就一把拉住文茹说:“阿姐,你听我一句,你的事,我已经晓得了,上官看中了你,我看你跟上官是挺般配的,人家上官是黄埔五期的,现在已经是旅长了,将来前途无量啊。”“他前途无量,你嫁给他好了。”文茹说。“人家看中的是你,我怎么能自作多情呢?”冯豆豆道:“文茹,你要是不同意这门婚姻,我的前途也要受影响,这兵也就白当了。”“我会影响你,这哪是那啊?”文茹说。“鲁营长已经给我交待了,由我负责做你的工作,如果做下来,马上就提我当下士,做不下来,就原地踏步走。”冯豆豆说。看着冯豆豆一脸的哀求相,文茹就在肚子里说,都当说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