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范》——占卜是一种统治技术(1)

“洪范”的字面含义是“大法”。在现代语境下,“洪范”其实就是指建构文明秩序的根本准则或基本原则。在一个政治或文化的共同体中,如何通过一套规则体系、意义体系,以建构一种自洽、自治、自足的文明秩序,是政治的首要问题。《洪范》就是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从形式上看,《洪范》中的主角是殷商遗老箕(jī)子;《洪范》主要反映了箕子的个人见解,是武王提问、箕子回答的记录。但是,见之于《洪范》的思想观念,绝不是箕子一个人的看法,而是代表了商周之际居于主导地位的政道与法理,是对此前政治思想进行全面总结的结果。

《洪范》所设想的秩序体系和意义体系包括九个方面:

(1) 五行:水、火、木、金、土。其中,水滋润万物而下行,火炎热而上行,木可弯曲也可伸直,金可随意改变形状,土象征耕种与收获。五行分别对应于咸、苦、酸、辛、甜五种味道。

(2) 五事:容貌、言语、观察、听闻、思考。这五事都是针对君主而言的。君主容貌庄重,他心中就会肃穆;言语妥当,天下就能得到治理;观察仔细,就不会受到蒙骗;善于倾听,就会足智多谋;思考周全,就会妥善处理事务。

(3) 八种政务,分别是民食、财货、祭祀、居民、教育、治安、礼宾、军事。

(4) 五种记时方法,分别是年、月、日,以及星辰的运转,历数。

(5) 君主临朝理政的若干准则,主要包括:任用德能兼备之人,接受有缺点之人,奖励好德之人;不要欺负弱势之人,不要害怕强势之人,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总之,要施德惠之政,要为兆民之父母。

(6) 君主之三德,分别是:正直——正人之曲使之直;刚克——刚强而能立事;柔克——言语柔和能够治理。这三德各有其用,可分别适用于平安之世、不顺之世、和顺之世。

(7) 君主决疑与决断的方法。君主要设立掌管卜筮的官员,帮助自己决疑与判断。重大疑难问题,君主先要自己考虑,再与卿士、庶民、卜筮官员商量,如果能达成一致,那就再好不过。不过,只要卜筮的结果是吉利的,一般都没有问题。

(8) 要注意征兆。有五种天气:雨、晴、暖、寒、风,它们应当根据时序渐次发生。五种天气分别对应于君主的五种德行。譬如,肃穆对应于“及时下雨”,修养对应于“及时晴朗”,智慧对应于“及时温暖”,善谋对应于“及时寒冷”,圣德对应于“及时刮风”,等等。反过来,君主的狂妄对应于久雨,失信对应于久晴,逸乐对应于久暖,急躁对应于久寒,昏庸对应于久风。

(9) 关于幸福与不幸。五种幸福是:长寿、富足、安康、美德、善终。六种不幸是:早夭、疾病、忧愁、贫困、邪恶、懦弱。这样的区分,为世人指示了避苦求乐的方向。

以上九个方面,就是这篇经文旨在表达的规则与意义。表面上看,九条“洪范”比较杂乱,但是,从思想史的角度来说,这一系列的规则与意义都可以归结成一句话:“道法自然”的运作技术。

这篇经文的起因,是周武王在执政十三年之后,希望获悉天道的具体内容,于是,箕子就用上述九条“洪范”来阐述“天道”。那么,箕子所讲的“天道”或“洪范”是从哪里来的?回答是:它是“道法自然”的结果。箕子(或者说,是以箕子为代表的古代思想家)面对天地之间的自然与世界,提炼出一系列的规则与意义,以之作为人间秩序得以遵循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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