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上的书完全不是按他熟悉的顺序放置的,像是有人把所有的书重新归类摆放过。书少了许多,家里的藏书似乎遭受了一次浩劫:一个和展开的手差不多大的蜘蛛形机器人正在书架上忙忙碌碌,很明显是在清扫灰尘。
应该挂着雷诺阿的《煎饼磨坊的舞会》的复制品的那面墙上,现在是一个壁龛,里面摆着个像是亨利·摩尔作品的雕塑。不,不对,那面墙是和邻居共有的,不能凿壁龛的。所以那肯定是个平面的东西,应该是全息图像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让人产生了幻觉,以为那是凹进去的,那效果实在太逼真了。
壁橱的门也变了,那个男孩走近的时候,门好像会思考似的自动滑向两边。他伸手拿出一个衣架,把外套挂在上面,然后又把衣架放回壁橱,但外套却又从衣架上落到了壁橱的地上。
加斯东的声音又在怒吼,“混帐,马克,你就不能小心点吗?”
马克……
马克!
上帝啊!
这就是为什么他看起来有点眼熟了。
马克,这是他和玛丽·克莱尔一起给她肚子里的宝宝取的名字。
马克·贝朗热。
加斯东还没有抱过自己的孩子,没有把他扛在肩头让他吐奶,没有给他换过尿布,但是现在他却已经长大成人了,成了一个令人恐惧充满敌意的人。
马克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外套,他脸颊上的文身还在闪烁,但是他从壁橱旁走开了,咝的一声,门关上了。
“混帐,马克,”加斯东的声音说,“我受够你的这种态度了!你要一直这样一定一事无成!”
“滚吧你。”男孩用低沉的声音,带着轻蔑的口吻说道。
这就是加斯东听到儿子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滚吧你”。
“别和你爸那么说话。”玛丽·克莱尔从另一扇滑动门后出来,出现在了加斯东的视野里。“爸……”玛丽驱走他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加斯东吓了一跳,这的的确确是玛丽·克莱尔,但她的头发已经白了,脸上全是皱纹,而且至少胖了足足15公斤。
“你也滚吧!”马克说。
“谁让你和你妈那么说话的!”他的声音没有让他失望,反抗了一句。
在马克转过身以前,加斯东看到了他后脑有一块剃光了头发的地方,那里装了一个金属插孔。
这肯定是个幻觉,肯定是。不过这个幻觉也太恐怖了!玛丽·克莱尔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好多年来,他们曾经试图怀孕,然而讽刺的是加斯东负责的机构能够精确地让负电子和正电子合二为一,他却不能让精子和卵子结合,要知道,这两个都比那些亚原子粒子大了上百万倍。
最后上帝终于朝他们微笑,玛丽怀上了孩子。9个月之后,宝宝即将要出生了。助产班,布置婴儿房,所有这些的计划……马上他们就要梦想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