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四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继续缓慢地、疼痛地走向浴室。

就在要转身进入浴室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妇人。她侧身躺着,一只胳膊撑起自己的头,脸上挂着调皮、诱惑的微笑。劳埃德注意到她左手第三根手指上泛着一道金光,那分明是只结婚戒指。

浴室的木门虚掩着,他伸手把门推开,此时劳埃德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自己左手上也有一只相配的结婚戒指。

他突然明白了:这个老女人,这个陌生人,这个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像美智子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妻子。

劳埃德想回过头去看她,试图在头脑里拼凑她年轻时的样子,想再现她曾经拥有的美丽。然而他的身体继续走进了浴室,转向马桶,弯腰准备揭开马桶盖……

——谢天谢地,劳埃德·希姆科发觉自己又回到了CERN,回到了大型强子对撞机控制室。他发现自己躺倒在椅子上,坐起来后,他赶紧整理了一下衬衫。

这个幻觉太离谱了!高能量释放会导致幻觉,但在控制室和对撞机隧道之间有足足100米坚实的土壤,按理说是不应该受到影响的。

劳埃德回向了一下,从现实到幻觉之间没有任何过渡:没有一道闪光,没有眩晕的感觉,也没有耳鸣。上一秒他还在CERN,下一秒他就到了别处,中间大概有多久?两分钟吧。而现在,又是毫无过渡地,他回到了控制室。

他看了看墙上的模拟电子钟:现在的确是下午5∶02。

他又看了看西奥·普拉柯庇德斯,这个年轻的希腊人比美智子要显得冷静,但是他现在就像劳埃德一样警觉,打量着屋里其他的人。

劳埃德想张嘴说话但不确定想说什么,这时从门外传来了痛苦的呻吟。他和美智子同时站了起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上帝啊,”她说,“你没事吧?”

一个叫斯万的技术员正在挣扎着站起来,他右手捏着鼻子,鼻血正大股大股地淌出来。劳埃德赶紧回到控制室,从墙上取下急救箱,然后跑回走廊,打开盒子,解开一卷纱布。

斯万开始用挪威语说了几句,过了一会儿自己停了下来又用法语重新说道:“我,我肯定是昏过去了。”

走廊的地面是坚硬的瓷砖,斯万的脸撞到地面后留下了一抹鲜红的血迹。劳埃德把纱布递给斯万,斯万点头以示感谢,然后把纱布团起来压到鼻子底下。“真是疯狂,”他说,“就像我走着走着就睡着了一样。” 他小声地笑了一下,“我居然还做了个梦。”

劳埃德觉得自己眉头一皱,“做了梦?”他也用法语说道。

“就跟真的一样。”斯万说,“我在日内瓦,就在勒罗兹尔饭店旁边。”劳埃德对这个饭店很熟悉,那是中央大道上的一家布列塔尼风格的薄饼店。“但是就像科幻小说里一样,我看见的汽车都是漂浮在空中的,根本没有沾地,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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