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紧紧地用双手圈住她,伞被大风吹飞到老远的地方,雨水猛烈地打湿墓碑前的两个人,他任她疯狂挣扎,任她疯狂哭泣,任她尖锐的指尖在他英俊的脸上划下道道伤痕。
他不放开她,天荒、地老,也不放。
他的乔翎并不是冷漠,只是,压抑再压抑,压抑到无法承受。
把她抱回房间,她窝在他的怀里,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
帮她退去湿冷的衣物,从自己房里取出一套一模一样的洁白睡衣帮她换上,拿出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她神情空白,眼眸空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他摆布。
他蹲在她面前,找出药箱替她的手指上药,并细心地将断裂的指甲修平,甚至连手指与脚指缝间残留的泥上痕迹也一一挑出。
每当和出事那一日一样的恶劣雷雨天,她就会发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过。他不希望她的病会吓到她自己。
帮她擦干净全身以后,他将她放回床上,张开双臂,将她搂入怀里,安置在自己怀中最安全的位置。
她很乖,不一会儿,就在他怀里安心沉睡。
仿佛全心信任。
清晨,空气里依然还散发着一股来自男人身上,清爽安心的气息。她却摸索到枕畔空冷,坐起身,目光茫然地搜寻着熟悉的身影。对着另一侧那个已经冷却,却有点凹陷的枕心,她茫然。
昨晚,夜箫在这里过的夜。
敞开自己的十指,并不意外的,她看到了修饰过的伤痕。昨天傍晚天色阴沉沉的,她就有预感夜里会是个雷雨天。虽然她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睡衣,但是,他忽略了,世界上是没有真正的一模一样。她又发病了……
这种梦游症,已经病了好几年了。
幸好,一直有夜箫……
梦游症是一种变异的意识状态。她在发病的时候应该与周围环境失去了联系,生活在一个独自的世界里。听说病患情绪有时会很激动,甚至会说一大堆的胡话。心理医生说,这种活动往往是压抑痛苦经历的象征式重现。每次梦游结束后,她也对梦游一无所知。她梦游的时候,一定眼神呆滞,对外界讯息毫无接收能力吧,甚至任何的行为也毫无意识可言。
从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指甲在隔天早上被修齐,她就起了疑心,后来无意中听到一群佣人私底下聊八卦,才得知自己的行为,也得知了如果她发病,夜箫都会彻夜陪着她。
其实,她是害怕的。害怕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但是,好几年了,都没有出任何事,她知道,是因为有人一直在默默守护她。
为什么会发这种病?失去爱人的痛苦,再加上愧疚的折磨吧。
她一直会想,如果那时候,她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地以分手为要挟逼着乔哥哥结婚,那么现在,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是不是不会这么心痛?不这么怨尤自己……还有,两个孩子……是的,两个孩子是乔石的骨肉。
她无法对他们好,并不是所有人以为的这两个孩子是夜箫强夺之下的产物。没有结婚之前,她就怀孕了,她不想打掉孩子,于是,她任性地以分手为要挟逼乔石娶她,并无理取闹到要一周内见到最盛大的婚礼。
乔石当时并不乐意结婚的,有几个这么年轻气盛的男人,愿意就此走入婚姻的殿堂?但是,最后他还是妥协了,怀着幸福笑容,硬生生压抑下年轻的心对婚姻生活的恐惧,笑咪咪地告诉她,他愿意“死会”。
原本想在新婚之夜给他惊喜,告诉他,他要升级做爸爸了……
她不爱自己的两个孩子?如果不爱,那么就不会为了保住他们,恳求从小看她长大的家庭医生硬生生将近三个月的身孕说成不足两个月。她只是怕……夜箫会接受不了,逼她打掉孩子。
幸好,两个孩子争气,快足月了才出生,所有人也以为双胞胎不满八个月就出生也是正常不过的现象。听说同卵双生子的DNA是完全一样的,所以只要她不说,连医学也无法鉴定两个孩子不是夜箫的亲生子女。
她给了孩子一个安定的家,但是,这样的她,算爱两个孩子吗?不算!
因为如果爱的话,她就不会有时候内心充满对自己和对孩子满心的怨尤,如果没有他们……如果她不逼婚……乔哥哥就不会在逃婚的路上……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会坦然放手,只要他过得好,只要他还活着……
收回心神,洗梳了一下自己,她打开了房门,准备下楼吃早饭。隔壁的房门也刚好打开了,一张英俊而冷峻的脸印入她的瞳底。
“早。”那张冷峻的脸面无表情地向她点了一下头。
她抬眸迎视他脸上唐突的几道抓痕,心脏骤然一紧,昨天晚上,她居然抓伤他了……
他看了一下手表,今天她起得早,两个孩子应该还在吃早饭,“下去和两个孩子一起吃早饭吧?”不是肯定句,而是询问句,他很少强迫她。
而她通常的回答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