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遇到林徽因

有人说,爱一座城市,实际上爱的是这个城市里的某一个人。所以,在爱上城市以前,请先在这里谈一场恋爱。这样,你才能把心留给这座城市,而如果你的爱人没有离开这里,那么,你的心就永远无法从这座城市离开。

徐志摩说,康桥是他的爱。康桥令他觉得幸福,幸福得他从未忘记,以至于多少年后,当他重新回到这里,仍旧向它倾弹了深情的夜曲。这样的情感,或许正是因为他爱上了这里的林徽因。

感情很玄妙,有的人日日在你眼前,你却对他视而不见;可有的人,只一眼,便是一世的记挂。徐志摩从来没有想到,他为了追随罗素,从美国追到伦敦。罗素没有见着,但却认识了让他一眼便记挂了一世的林徽因。

那天,徐志摩听说国际联盟同志会理事林长民先生将在伦敦国际联盟协会上发表演说。这位人称“书生逸士”的林长民,在当时提倡宪政、推进民主、热心公益;他与徐志摩的老师梁启超是政治上的知己,生活中的挚友。徐志摩早就仰慕这位前辈的人格魅力,这次听说他来伦敦演讲,便拉了同在伦敦的陈西滢与章士钊一同去看。这一看,两人便成了忘年交。林长民很喜欢这位年轻的朋友,一见面便引为知己。此后,徐志摩便常到林长民的家里喝茶,聊天,说点政治,谈点诗艺。也正是这时,徐志摩认识了林长民的女儿——林徽因。

林徽因,系出名门,慧质兰心。这年她16岁,跟着父亲到欧洲。依着父亲的意思,她到这儿来,为的是增长见识;同时领悟父亲林长民的胸怀与抱负,开阔眼界,养成将来改良社会的见解与能力。这样的抱负,在徐志摩初见她时,想来也洞察不到。徐志摩在林长民家里见到的,只是一个16岁的少女。她16岁的面容,没有风霜与世俗尘埃,秀丽纯净;但她16岁的眼中,已有聪慧的光在闪;16岁,少女一身白衣,仿佛刚从烟雨朦胧的南国小巷里走出,带着一身水漾的诗意与一身清丽,优雅而灵动,如一件精美的瓷器。这样的女子,让徐志摩一眼,便是一世。那是一个关乎理想的时代,甚至连爱情都与理想有关。偏偏,徐志摩是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所以很多人都说,徐志摩对林徽因热烈的爱只是一种理想。在他眼中,林徽因是新女性。她自小便受过新式教育;她16岁便跟着父亲游历欧洲,眼界开阔;她会流利的英文;她结交众多外国名士……不必说,这样的女人与张幼仪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徐志摩恋爱了,第一次,以自由的名义,从他的灵魂深处,爱上了这个从自己的理想中走出来的女子。纵使他爱的,真的只是那个被自己理想化了的林徽因又如何?他生来便是为了理想而前行。

于是,徐志摩愈加频繁地出现在林长民的寓所。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究竟从何时开始,他的初衷从找林长民,变成了找林徽因。

徐志摩叫这个灵气逼人的女孩“徽徽”。有了徽徽的生活一下变得丰富起来。他可以与徽徽谈诗,谈艺术,谈书法,看戏剧,跳舞;他所有的情感可以向徽徽倾诉;他的理想与追求可以被徽徽理解;他每一次的激情迸发,都能得到回应……

浪漫的徐志摩开始了对林徽因的热烈追求。他想用自己的热烈换他的徽徽许他一个未来。可1920年12月,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给他去了一封信,信上说:“足下用情之烈令人感悚,徽亦惶恐不知何以为答,并无丝毫mockery(嘲笑),想足下误解了……徽言附侯。”看来,徐志摩的热烈着实吓着了林徽因。本来,他们认识不过月余,况且林徽因第一眼见到徐志摩时,差点管这个爱慕她的男人叫“叔叔”。这也难怪,那时的徐志摩已为人夫,已为人父,而林徽因无论如何新式,却终归是个十六岁的女中学生。或许,这小小的误会正折射出一个事实:林徽因初识徐志摩时,对他更多地怀着尊敬与仰慕。

此时的林徽因,面对徐志摩的追求有“惶恐”,有羞涩。她或许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徐志摩的追求,但她的心里,也定然藏着喜悦——那样一个才华横溢、浪漫而多情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哪一个少女能不心动。所以,当时间前行,最初的惶恐与羞涩褪去后,他们的交往愈加亲密起来,特别是在林长民到瑞士开国联大会以后。那是1921年6月,徐志摩经狄更生介绍,成为剑桥大学王家学院的特别生。幼仪此时已经到了伦敦,与徐志摩一同住在了沙士顿。不久,幼仪便发现她的丈夫频繁地往理发店跑。尽管幼仪明白这与一个女人有关,但她却未必知晓其中的细节。其实,徐志摩每天一大早出门,为的是赶到理发店对街的杂货铺——他用那里当做收信地址,收林徽因从伦敦的来信。

伦敦那边,林徽因由于父亲到瑞士开国联大会,而过着“闷到实在不能不哭”的日子。用林徽因自己的话说,当时的她总希望生活中能发生点儿浪漫,而所有浪漫之中,最要紧的是,要有个人来爱她。但她面对的,却是伦敦除了下雨还是下雨的天气,没有一个浪漫聪明的人同她一起玩。这时,沙士顿的来信,无疑是为伦敦下雨的阴沉天空里注入了一点浪漫的阳光。而她从伦敦寄出的信,也仿佛是一阵奇异的风吹过徐志摩的心头,他的“性灵”也似乎一下子从懵懂与彷徨中看到了光亮。于是,康河柔荡的水波旁,诞生了中国近代史上最浪漫多情的诗人。

寂寞少女的心头有了浪漫的诗人,浪漫诗人的灵魂有了伴侣。可是一切就像电影突然中断了放映,几个月后,诗人的灵魂伴侣却抛下他回国,没有给徐志摩留下任何解释。

徐志摩的爱,像不断跳荡着向前的小溪,欢快热烈,无遮无掩,这正像他;而林徽因的感情却像伦敦永恒的轻雾,轻轻晕出迷蒙的暧昧,这也像她。今天,我们将这段感情从记忆的旧书箱中翻出,也只能看着点模糊的光影。我们用想象描摹着光影,再无法还原当年的影像。但无论如何,“林徽因”三个字,如康桥上升起的轻雾永远缭绕着徐志摩,从来未曾从徐志摩的生命中消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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