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拉文:我们谈了改革"现实社会主义"的可能性问题。改革夭折后,今天您是否认为这个任务是空想?我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从最近几年您的讲话中我仍然没弄明白,您是否还认为有可能将国家官僚社会主义改革成民主社会主义。您在电影之家曾经同阿列克谢耶娃教授争论。她拥护吉拉斯的思想,因为现实社会主义是不可能改革的。您有时说改革是可能的,有时又说,这是空想。应该怎样理解您呢?布热津斯基也对我说过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实质上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是我亲眼看见,在改革过程中出现的新一代共产党人不接受斯大林模式的社会主义,不过他们在宪法法院大都维护苏共存在的权利。
戈尔巴乔夫:如果审慎地回答,我认为,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就是说,应该联合学术力量,认真思考和分析所有事实。我认为,暂时放下这个问题有助于对它给予客观的回答。
一方面,我不知道哪种制度不能变化,不能改变。亚历山大·季诺维耶夫说,如果这是一个制度,则或者你消灭它,或者它消灭你,这个观点是不对的。我认为,不是这样。人类的经验和历史表明,事实不是这样,制度是可以改革的。
斯拉文:历史尚未结束。它并未"输掉"所有可能的发展方案。
戈尔巴乔夫:正是这样!第二,应该反过来再看。我所说的"空想",不是理论上的,多半是政治方面的。就是说,制度产生的官僚会抵抗到底的。制度通过这个官僚系统保护自己。这个制度吞噬并清除了赫鲁晓夫,恢复了勃列日涅夫的新斯大林主义。我经历了这一切,亲身感受到了这一切。我看到,官僚进行着彻底的抵抗并最终走上叛乱之路。从这里产生一个问题:到底有没有可能顺利地进行改革?
我们没有这种改革经验。改革是初次尝试。它表明,官僚干扰改革。有人对我说,应该给他们前途。难道我没有给他们前途吗?我让他们证明自己可以在民主的情况下工作。
斯拉文:或许当时应该给官僚们选择,而不是给他们前途?
戈尔巴乔夫:我应该对您说,我们在苏联机制和官僚机器中陷得太深了,很难拔出腿来。我们撤换了三批区委和市委书记,毫无效果。人只要一进入官僚系统,马上开始使用权利,发放食品购买证和进入各种基地的通行证。这是一股多么强大的力量,已经盘根错节了!它时至今日仍然存在。你看看狡猾的加夫利尔·波波夫在莫斯科的做法:民主派只是民主派,当需要干活时,他立刻撤换了他们,找来那些会做事的人,而这些人仍然是官僚的代表。
斯拉文:但是历史还在继续。历史不可能只局限于我们的经验或东欧国家的经验。
戈尔巴乔夫:您说的这一点非常重要。为改革派,为他们的改革,为新思维作评价,今天还为时尚早。我们开始的进程还会发挥作用,改革的惯性还将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