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一:辛亥革命前后的梁漱溟(2)

因同窗好友甄元熙的影响和介绍加入了京津同盟会

我于1906年考入北京顺天中学堂,1911年毕业。

1910年暑假后,班里来了一位插班生,叫甄元熙,字亮甫,广东台山人。后来才知道,甄君进校之前就是革命党人,是孙中山的忠实信徒。他从广州辗转到北京进顺天中学堂,就是来宣传革命,发展革命力量的。甄君比我长两岁,他因见我对时局也极为关心,很快同我成了好朋友,但实际上,我们的政见并不相同。他当然是革命派主张,我只是热心对中国进行政治改造,而不同情排满反清。在如何对中国进行政治改造上,我当时认为英国式政治最为理想,否认君主国体与民主国体在政治改造上有什么差异,并认为法国式(内阁制)、美国式(总统制)皆不如英国式政体完善。这种观点,实质上是辛亥革命时康有为的“虚君共和论”。因为这,我同甄君的分歧自不待言,但他这人聪明过人,自有一套交朋友的办法。一天,他悄悄交给我一本书,说让我读完后再商讨。这本书是由日本东京出版输入我国的,书名叫《立宪派与革命派之论战》,书中收集了以梁启超为主的发表在《新民丛报》上的君主立宪派的文章,同时收集了胡汉民、汪精卫等发表在《民报》上的革命派的文章。两派观点针锋相对,各不相让。我认真读完了全书。由于我本来就倾向于梁启超一边,当然不能立时就接受革命派的思想。但甄君表现得十分有耐心,我们之间经常秘密进行笔战和辩论,常常争得面红耳赤,每次总以他乐呵呵地主动休战而结束,从来不伤感情。我为他的革命激情和友善态度所感动、所影响,观点渐渐有转变。当然,更重要的是与此同时看到的许多事实教育了我,使我认识到主张君主立宪——此路不通。

所谓“事实”,是多方面的,我举一桩较大的事例。康、梁的“百日维新”虽然失败了,但过了若干年后,主张君主立宪的人却有增无减,可以说是形成了一股潮流,因为这种主张是以不推翻清王朝统治为前提的一种政治改良。特别是在西太后不能主政和病死之后,清廷也允许各省成立咨议局,中央成立了资政院,还派大臣出洋考察宪政,成立了宪政编查馆,最后还发表“上谕”,提出经过9年准备便召开国会,正式立宪,先把省咨议局改为省议会等等。但性急的君主立宪派认为9年时间太长了,等不及,纷纷要求提前召开国会搞宪政。各省因此派出请愿团到北京向清政府请愿,这一举动使清廷很恼火,答复说:9年准备的时间不容改变,并强行把各地请愿代表逐出北京。清廷这一行动,使君主立宪派大失所望。因此清廷更加失去人心,许多立宪派人士纷纷转向革命派。我看到这些事实,深感时局如此,宪政肯定无望,因而革命便是改造中国的唯一出路了。其时,京津同盟会(全称为中国革命同盟会京津保支部)酝酿成立统一组织,汪精卫、李石曾、魏宸组、赵铁桥等是主要领导人。甄元熙也是活跃分子之一。他见我的思想、态度发生变化,便及时主动介绍我加入同盟会,我欣然同意,时为辛亥年(1911年)夏秋之间。记得我的第一个行动是剪了辫子。甄君在辛亥革命期间一直同我在一起。转民国以后,他在京津创办《民国报》,自任社长,我在该报任记者。1919年、1920年间,甄君曾在广东大元帅府任秘书,后去美国,在旧金山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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