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
及笄礼过后,日子平静如旧,桂子落尽便到了深秋。皇陵那边依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哥哥说的红鸾星动果真只是浑话。
母亲又要去寺里长斋礼佛了,问我可要同去。我正好也有些厌倦了京中浮华日子,便应了下来。
这日,我正与母亲商议着如何布置山间别馆,要带哪些物什,却听见父亲与哥哥下朝回来,带回一个轰动帝京的消息——豫章王凯旋,不日还京。
月余之前,捷报传来,我朝南征大捷。
豫章王大军远征南疆,一路势如破竹,击败南夷二十七部族,夷酋逐一归降,将我朝疆土向南拓展千里,直抵海域,震慑四方,动荡了多年的南疆至此终于平定。
捷报传来,朝野振奋,哥哥也为之激越,将战事绘声绘色讲给我听。
父亲对战事忧心许久,接到捷报反而平淡,虽有欣慰,也像有什么隐忧。
我问哥哥这是为何。
哥哥说,父亲喜的是南疆平定,忧的是豫章王这一胜,寒族武人的权威更加壮大了。
今上登基之初,北方突厥犯境,南夷滋扰,边患不断。朝中国库空虚,疫病横行,各地官吏趁乱中饱私囊。穷极生恶,在建安六年终于酿成十万灾民之变。叛乱四起,皇上调集各藩镇大将平乱,武将们却趁征战之机,扩充实力,拥兵自重,一大批寒族武人的势力渐渐崛起。逼迫朝廷不得不以高爵大权相笼络。其中最得势者,由卒至将,由将至帅,破了异姓不得封王的先例,成为当世第一个异姓藩王。
此人便是豫章王,萧綦。
我当然听过这个名字。
上至宫廷,下至市井,无人不知豫章王的赫赫威名。
他出身扈州庶民,十六从军,十八升为参军,随靖远将军征讨突厥。
朔河一役,他率百余铁骑,奇袭敌后,烧尽粮草辎重,以一人之力杀敌过百,堆尸成山,虽身受十一处重伤,竟得以生还。萧綦一战成名,受靖远将军器重,从参军一跃而为裨将。
他驻守边关三年间,击退突厥百余次进犯,阵前斩杀突厥大将三十二人,连突厥王爱子也命丧萧綦手下,令突厥元气大伤。萧綦乘胜追击,收复了被突厥侵占多年的朔河以北三百里肥沃土地。
至此,萧綦威名远震朔漠,封宁朔将军,北疆百姓以“天将军”呼之。
永安四年,滇南刺史屯兵自重,勾结白戎部族,自立为王。宁朔将军萧綦奉旨征讨,强行在崇山峻岭中开出栈道,出其不意直袭叛军心腹,斩杀叛将。白戎王挟持城中妇孺,激怒了本欲将其招降的萧綦,屠城而过,将白戎灭族,叛军首领尽数枭首。这一役,萧綦以平南之功,拜定国大将军。
永安七年,瘟疫肆虐的南方叛乱又起,定国大将军再度领军南下,在遭遇洪灾之后,粮草不继,苦战拒敌,几番身陷险境,终于被萧綦杀出重围,孤军直入叛军腹地,一夜连下三镇,杀得叛军望风披靡,退守不出。
萧綦于阵前接到嘉赏的圣旨,封爵豫章公。
次年,大军休整之后,萧綦率军浩荡南下,截断南疆蛮族与叛军的勾结,将剩余叛军一路追击,全歼于闽地。萧綦以此奇勋,封豫章王,成为当朝皇族之外,唯一的异姓藩王。
如今南疆二十七部族也尽数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