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墓地笳声(8)

 

哥哥的媳妇在一旁尖叫,狠狠抽他男人的嘴巴:“你在瞎说什么?你在瞎说什么……”

只有大姑娘一言不发,听到弟弟和妹妹说的这些话,急得浑身发抖,瘫在地下。

那老者突然大喝:“你们在装个什么疯噻(宜昌方言:胡闹),都住嘴!”酒席被这疯子给抄了豁子(宜昌方言:捣乱),饭也吃不下去了。

我听了疯子的话身上开始流下冷汗,不是冒冷汗,是流冷汗,哗哗地流,因为我心里想到一件事情:

信徒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想到这里,我无意识地往灵堂里扭头看去,堂屋里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熄灭了。

那老者见这个阵势,并没有像下辈人一样慌乱,招呼我:“别在稻场上了,我们到偏屋里去坐。”我现在就是不愿意看见那阴森的灵堂,最好是离得越远越好,连忙去了偏屋。

我和老者进去了,旁人也要跟着进来,可老者说:“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其实老者是个很直白的人,待我一坐定,一刻都不耽搁,也不绕弯子。他直截了当地对我说:“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要接你来。”

我不出声,等待他发话。

老者喝了一口茶:“其实你过来,不仅是在帮他们,也是在帮自己。”

“这是为什么啊?”我急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莫慌,听我说。”

我都急死了,可这老头还在悠闲地吹杯子里漂在水面上的茶叶。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包括我,都不愿意告诉你身份,更别说自己的姓名?”

“告诉我姓名有什么好忌讳的。哪有这么邪!”我说道。

“你不信啊,不信你到门外去,找个人问问他的名字,他们不跪下来求你才怪。”

听老者说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妈的,原来这些人对我热情,不是客气;他们并不是尊敬我,这家人的儿子和媳妇也不是恨我,而是他们——怕我!奶奶的!

我自己都已经被这群人的诡异行为吓得三魂出了七窍,哪里有什么本事让他们来怕我呢?而且他们怕我,生怕我知道他们的身份和名字。我知道以自己的智商,肯定是想不出缘由了,就安静下来等着老者的下文。

老者没让我失望,说出了一段话,这话刚开头,我就瞠目结舌,太匪夷所思了。闲言少叙,我现在把和老者的对话大致回想出来吧,应该和他当年给我说的差别不大,毕竟这个事情对我刺激太深了——

“今天是我堂侄媳妇(就是死者)的五七,也不用多跟你说了,我知道你看到了望老太爷,哦,那个胖子(这一句话,就把我给镇住了),你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你知道的东西,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东西,我也知道。

“你仔细地告诉我打笳乐的情况……哦,那个敲钹的是邓村的向豁子……吹唢呐的是黄金口的朱三憨子。打平鼓的我倒是不认得。向豁子和朱三憨子笳乐打得是好啊,不管哪个屋里做丧事,都要请他们,连峡口那边的一个和尚庙作法事,都请他们帮忙。”

听到这里,我仿佛找到了大救星,原来这老者认识在坟头上打笳乐的人,这么说来,不是我撞邪看花眼了,而是实实在在有这几个打笳乐的人。我长出一口气,心里悬了几天的石头终于落地。

我急忙对老者说:“那你告诉他们噻,说我没撞邪,跟这件事没任何关系,不用我帮什么忙了。我看见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真人,没撞邪。你们该过事(宜昌方言:泛指一切红白喜事)的过事,该埋人的埋人。我就先走了。”

这时,那老者嘴角也露出那种诡异的微笑,我又看到这个怪笑了。我心里开始发毛。可这还没完,老者接着又说了一句,让我浑身的寒毛全部竖起。

“向豁子和朱三憨子已经死了五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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