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2)

 

在卓文君眼里,司马相如仪表堂堂,才华横溢,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男人。现在,这个男人公然地想自己表达了爱慕之情,如此主动,如此浪漫,谁还能不动心?换做是你,深爱的男友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你求婚,再害羞也会答应的。

不知道卓王孙是真傻,还是旁边的那些清客们有意看笑话,司马相如公然“调戏”卓文君,做父亲的愣是没看出来。卓文君深知家人不会同意自己改嫁,更不会让她嫁给司马相如这样的穷书生。对于居家过日子的两口子而言,才华也好,情调也罢,那最多是锦上添花的粉饰,真正重要的是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卓家富甲一方,怎么能让女儿嫁到没钱过日子的穷书生家里去呢?至于陪付嫁妆的问题我在《梁山伯与祝英台》里就说过了,钱,对于富人而言是面子的问题,卓王孙那么有钱,嫁妆是用来炫耀的,不是给小两口过日子的。再说,以卓王孙这等富商的敛财习性,卓文君即使再嫁,也要嫁得够本,怎么能倒贴?

卓文君之所以是卓文君,就是因为她比普通的女子多了些胆魄。她知道父亲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她也从没想过让父亲同意,卓文君甚至没有告知卓王孙她的心意,就卷了卷常换洗的衣服,背上了绿绮琴,直接去找司马相如了。

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心爱的女子不拘俗礼夜奔上门,这让司马相如喜出望外,自己的眼力果然不错,她可真是个奇女子!摆下绿绮琴,二人就在这琴声歌韵中结为连理,开始了浪漫幸福的爱情生活。

没有地基的楼台会倒塌,没有面包的爱情会饿死,现实就是这样残酷。等卓文具的几幅首饰都当完时,甜蜜的夫妻们才发现家中真的无米下锅了,更别说饮酒弹琴,赋诗唱和了。司马相如痛苦啊,人家说情场得意官场失意,这话真不假。原来自己只是忧愁满腹才华不被朝廷重用,而今官职依然没有,反而多了个家庭负担,这日子可怎么过呢?借酒浇愁愁更愁,没多久,连浇愁的酒都没有了。

人被逼到一定份上时总会想出绝妙好招来,以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才华而言,这些更不在话下。于是,夫妻们打点行囊回到了临邛,既不到卓王孙那里拜见,也不向亲友们诉苦。典卖了最后的家当,一代才子和一代佳人在临邛的街市上开起了酒铺。司马相如穿着犊鼻裈忙前忙后地端盘子刷碗,卓文君理所当然地包着头巾当垆卖酒。

今天的富二代如果去餐馆当服务员、打杂工,一定会引来媒体的宣传报道,说他们要么是作秀,要么是自强不息。卓文君作为赫赫有名的富豪之女,却要妆扮成普通妇人去在街头卖酒,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作秀,就是找宣传。

果然,消息传到了卓王孙的耳朵了,老头子坐不住了。卓王孙不差钱,就差声望,他摆酒席请文人为的什么?就是为了赚声望。可如今呢,让司马相如拐跑了女儿不说,小兔崽子居然敢拉着他的女儿在街头卖酒,堂堂卓王孙的千金抛头露面作仆役,这是多么丢人的事情啊!可没办法,谁让司马相如穷呢。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卓王孙只好准备了新的嫁妆,金银百万,奴仆百人,让司马相如风风光光地带着卓文君回成都去了。

真是功夫不如有心人,挂着私奔头衔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终于得到了认可,光明正大地成为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可人要是沾上好运,怎么着都会顺利。刚刚将情场风波摆平,司马相如的官场生涯就开始了。汉武帝终于读到了司马相如的大作《子虚赋》,十分得喜欢,于是司马相如像所有的读书人梦想的那样,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官。这一下,生活的前景真是无限美好了,可爱情与名利的矛盾也就接踵而至了。司马相如到西蜀当官去了。

女人都爱说男人有劣根性,这个,作为女人的我,只能表示认同了。没有办法,谁让女人总是在生活中处于被动地位呢?谈恋爱要男人追,结婚要男人买房,过日子要替男人当家,好容易有那么几个独立自主的女性,却往往落得爱情失意,孤独凄凉。

这不是男人或女人的错,这是社会习俗的错。社会要求男人必须养家糊口,这就注定了丈夫要追求功名利禄以阴妻儿,而女人既然要享受男人带来的物质,就必须处于附属品的位置。既要坐享其成,还要驾凌其上,这样的老婆恐怕没几个男人能受得了。

卓文君骨子里固然很叛逆,但她不是无知的女人,她唯一能依仗的是那些值钱的嫁妆。可司马相如做官靠的是自己的文采,与卓文君无关,所以卓文君不能在这条道上成为他的绊脚石,她只能任由他去了。

司马相如在西蜀代天子行号令,将一方治理得风调雨顺,人人称赞,时间一久,男人的劣根性就暴露了。美丽贤惠的妻子不在身边,他是多么得寂寞难耐,府衙上天天夜宴,嘉宾满座,美女如云。男人吗,谁能没有几个红颜知己呢,就算不是知己,也得是赏心悦目的良伴啊。作为大汉朝的官员,就算司马相如自己不找女人,别人也会送的,在当时,还没有包二奶,养小三之说,司马相如是堂堂正正地要纳妾娶小。

每一个接受正统教育的古代女性对丈夫娶小的事都应该不闻不问,可每一个对爱情有着至高追求的古代女性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何况是敢爱敢恨,总会违礼而行的卓文君。

得知司马相如的二心,卓文君很伤心,可她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真正智慧女人的聪明。死缠烂打只能带来厌烦,无理取闹只会导致决裂,如果反正都是分离,何不洒脱点。卓文君轻提玉管,写下了凄美的《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裁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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