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梦江南·怀人·其七【字同心】(3)

其实无论古今,婚外情,只是男人的一种情感补充,而非主流感情。男人们将在婚姻生活中得不到的,寄托于婚外捞一把。但家庭和正房大奶才是他们的主食,路边的花花草草只是零食,没谁会用零食替代主食。因此,男人注定是蜜蜂,看到一朵鲜艳欲滴的花儿,落到上面,猛一通采撷后,就会迅速飞离,回到蜂巢,那里才是他们的归宿。

爱情无对错,我无意指责围城外的感情。你有勇气闯入他的世界去灿烂一把,也得有勇气承受烟花幻象破灭后的一地碎屑。而且要小心谨慎,放炮仗的时候不要伤到手。能做到全身而退,才是高明的。

可见,玩转围城外的感情,是一项技术含量相当高的活。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柳如是和陈子龙,闹闹哄哄一场,后来却落得于横云山中孤凄凄凭吊的地步,就是因为她只善于猛攻,却不懂得防守。

知进,亦得懂退,才是人生的上上签。

爱情本是古堡里的童话,是一方未遭污染的乐土,它和现实生活钢筋水泥的丛林,有些格格不入,就预示着,童话的结局总带着一些遗憾。

春色已十分,花香也迷路。

染指流年,那一场地老天荒。

人去也,人去碧梧阴。未信赚人肠断曲,却疑误我字同心。幽怨不须寻。

“碧梧”,仍是从杜甫的《秋兴八首》“碧梧栖老凤凰枝”里借来的,“肠断曲”则是白居易《醉后听唱桂华曲》里的“此是人间肠断曲,莫教不得意人听”,“字同心”则是指虫蚀桐叶成心字。

想起当初与君一起,在亭亭如盖的梧桐下促膝谈心,而今人去也,只剩下我茕茕独自,那肠断的曲子传来,于别人寻常,于我却是刻骨铭心的痛。

“肠断曲”三字,让我想起另一个遭逢爱情苦难的女子——朱淑真。朱淑真,宋朝的当红女作家,在写“情怨”的行当中,她算是写爱情幽怨的祖宗。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首《生查子·元夕》,可谓将恋人约会时等待的焦急和所爱不能所见的伤感,刻画得入木三分。自古红颜多薄命,朱淑真也是一位情困至死的薄命红颜。她能书、能画、通音律,却不能爱她所爱,也还不能离婚,最后郁郁而亡。因此,她的词多幽怨,流于感伤。她死后,家人怨恨其“不检点”被人说三道,烧了她所有的诗词。后宛陵人魏端从市井流传收集其诗词,刊成词集《断肠词》和诗集《断肠诗》,才使她的作品得以流芳。

现在想来,朱淑真当时的盛名,应该和当今爱情教母琼瑶女士的地位差不多。可她生不逢时,没有遇到她生命里的平鑫涛,否则她也不会那般的断肠与幽怨。

在一起,是相爱,离开了,便堕入相思。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那份苦,只有品尝过的人自知,是炎夏里的冬霜,是春天里的枯秋,无人能懂,无人分担,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王维的这首《红豆》诗,曾被多少人咏唱、并作为相思定情的情诗来传递呢?倘若他要追讨版权的话,估计吃个祖孙三代也吃不完。为了寄托相思之情,大家总想“多采撷”红豆,岂不知,一粒红豆就相思成疾了,多粒,岂不要断送了性命?

红豆,是爱,是怨,是嗔,是痴,它承载着太多太多的感情债,只能让人凭空嗟叹,却无法言传和诉说。

三百年前的柳如是,你衣袂翩翩立于绿荫里,不知你柔弱的女儿情怀,又藏着怎样晶莹剔透的红豆?为了陈子龙,你又是怎样的不畏艰险爬上高入云宵的红豆树,去采撷那一粒粒的相思豆?你可知,你采多少,心就要疼多少;你藏了多少,就要流泪多少。

穿过历史的岩层,我想问问你,你悔倒是不悔呢?

柳如是不知,陈子龙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而她的真命天子在日后,还会为她写下更加晶莹剔透的红豆诗。

凡尘中的女子,不是不老的仙女,终究生活在烟火里,是一粒卑微的尘埃,没有勇气逾越那些迷离的沟壑。一尘不染的洁静属于莲座上那无比尊贵的佛。我只是一只轻盈的蝴蝶,翅膀上沾满了幽怨的露水,太沉重了,沉重到我已无力飞翔。我只能放弃。

我把心房变成亭子,于是,所有的事情都成了过路的行人,行人来来去去,亭子依旧,风景依旧。

春花软柳,佳人如玉。

从今以后,你有你的声色犬马,我有我的戎马天涯。在放与守的两端,我们站成了岸。

不过是个男人,不过是个女人,不要对对方有多少指望。缘尽之前相互珍惜,缘尽之后相互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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