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盛名之下(3)

以神木县的经济实力,政府手里所能运用的机动资金极巨大。仅看2008年的数字,这个县城一年就有1.2亿的机动资金,几乎相当于一些贫困县一个季度财政收入的总盘子。这里头,哪只手稍微松动一下,都会造成几千万的出入,甚至丝毫不会被察觉。雷正西这样性格的干部是地方干部中出色的“守成派”。他有着极强的纪律性,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有他的把关,榆林对神木也更为放心。

这是两位有着极强工作能力的地方干部。和他们的前任不同,神木在郭、雷两人共事的五年中再也不用过等米下锅的日子了。如何赚钱?如何引资招商发展项目?这些事情没有太多可争议的地方。可在如何用钱上面,两个人意见的分歧一开始就很明显。雷正西过度着眼细节,常常会担心财政负担过重。书记管人,县长管钱,要花钱的事,县长要点头。郭宝成就总要去设法解开这位二把手心里的疙瘩,反复让他相信,以神木县现在和未来的财力支付不成问题。

“不要去抠那几百万,我们现在手头也有些钱,”在说服县长支持自己在神木推行免费医改的想法时,书记说,“再者说,从这些钱中受惠的,也就是真正的穷人和弱势群体。有钱人不会在意这个。”

在现行的党政关系下,雷正西必须理解并支持郭宝成定下的大政方针。但很难说,他是否从内心认可这场大动干戈、财政大掏腰包的改革。

有一天,他向郭宝成诉说他的忧心:“我们钱不够了。”

“怎么了呢?”郭宝成问道。

“我估了下预算的盘子和我们到今年为止的支出,赤字大了,可能会有两三亿。”雷正西说。

雷正西接着又问郭宝成的看法。雷正西期待一次“胜利”,数据看起来支持他过去的意见。

“我看这数不对。”郭宝成推了下他的黑框眼镜,跟雷从头到尾又捋了一遍神木2009年的财政进出。“你看,我们不仅没亏空,账上还有7亿左右的余钱。”他最后说。他既是把账当面算给县长听,也是告诉这位搭档,自己在神木待了13年,对这个地方比任何人都更知根知底。

这是这对搭档众多对话中富有代表性的一幕,也是两人长期合作关系的一个侧面。郭宝成每次激昂地谈论神木的事业时所表现出来的远见和自信,总令雷正西感到无法反驳,即使他偶尔心里想与之辩论一下,也会迅速在郭拿出的一连串无法辩驳的事实、例证前败下阵来。谁都会被这样屡屡充满尴尬和挫折的交锋弄得沮丧而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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