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哭着来到世间的我们
白筱还尚未从神秘邮件中回过神。
这时,邹博的电话响起了。
一起去吃个饭,还有几个哥们儿。他在电话那头说。
白筱想到身负读心卡的重任,想拒绝的。但本能地无法拒绝。
她的确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随便做什么都开心。
白筱穿好衣服,化了一点点淡妆,出去了。
在校外的一家饭馆。几个男生已经围坐成一团等着了。
看到白筱来,便热情地“美女美女”招呼着。
白筱有些不好意思,她腼腆地微笑,挨着邹博坐下了。
男生在一起吃饭,如果只有一个女生,这顿饭很容易变成吹牛大会。
一个戴着眼镜非常斯文的物理系学生,用非常严肃的语气告诉在场的十几个同学,他的理想是赚大钱,买豪宅,飙飞车。
另一个男生说他的梦想是左手王心凌右手林志玲,旁边还有一个随时候命的蔡依林。
全桌的人都笑得很HIGH。
青春过于空白,唯有畅想未来能慰藉现在。
白筱突然讨厌起这种热闹了。又喝了几口酒,晕乎乎的。于是她借口说头痛,要先走。
有男生磕掉手里燃烧着的烟灰,斜着眼睛看了白筱一眼,那动作与神情显然在说扫兴。
白筱敏感地察觉到了这种不友好的情绪。她收起笑容,对邹博说:送我回家。
邹博作为男友还是很合格的,当即离席,送白筱回宿舍。
白筱的心里这才好过一点。
一路上邹博嘘寒问暖,白筱沉默。
头还痛吗?是不是发烧了?邹博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摸摸白筱的额头。
白筱轻轻推开他的手,说:我觉得你们发烧了,一谈到钱,你们立刻自动到达沸点。
邹博侧头看着白筱,捏住她的耳朵,笑着说:看不出小姑娘还挺有想法的,你说说我们怎么发烧了?
白筱只是单纯,但并不白痴。她也笑笑,没说话。
太多白筱的同龄人,理想都被现实阉割得只剩钱。但他们还会狡辩,说阉割后剩下的,才是最本质的。赚钱的另一种说法叫:为理想而奋斗。
白筱不说话,是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是太不合时宜的女孩。让那些浅薄的白痴,用同情怜悯的语气说她活在她自己理想的世界里。而她的世界,迟早要被另一个世界吞噬掉。
只是如今,这种吞噬的速度越来越快,根本无需等到我们长大以后。
邹博牵着白筱的手,两人似乎都有心事,默默不语。
路上,白筱和邹博经过了一个红色的募捐箱,旁边有一块小小的展板。
白筱要凑近看。
邹博拉她走:都是骗人的,没什么好看的。走吧走吧。
学生会组织的募捐,怎么会是骗人的呢?白筱拉着邹博走到了展板前。她相信组织的人。
走近后,白筱定神一看,顿时吓得捂住了嘴巴,但还是惊叫出声。
展板上是一个严重烫伤的女婴儿。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清澈美好,但是她的脸已经面目全非。犹若满月的明媚脸蛋像是被谁恶作剧地泼墨般毁弃,疤痕狰狞。
邹博立刻将白筱拉入怀中,手掌盖在了她的眼睛上,说:好了好了,走吧,叫你别看的。
眼睛被温暖大手覆盖后,白筱的呼吸才平静下来。
温暖的被保护的感觉让她有一点想要任性。她说:不,我要你把展板上的话读给我听。
邹博捂住白筱潮湿的眼睛,将展板的内容读给她听。
一个婴儿,严重烧伤后,被父母遗弃在了学校教工宿舍的大门前。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杨蜜捡到了,不仅出钱进行救治,还组织学生进行了募捐。
遗弃?白筱疑惑地重复着这个词。
她的大脑记忆片段切回到了8岁时。
那一年白筱曾在街角看到过一个被人遗弃的婴儿。婴儿睡在一个红色篮子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她看。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清澈中夹杂着无辜、渴望和疑惑,那么小的婴儿却用那样的眼神刺穿了白筱的心,深深地刺进了她的记忆中。
那是最直白的绝望与渴望的眼神。
白筱小时候,如果不听话,父母便会威胁她:再不听话将你丢了!直到白筱在街角看到这个被遗弃的女婴,便痛下决心,一定听父母的话,不能让自己这样被丢弃。此后的人生,循规蹈矩。没有人知道,父母一句无心的谎言,会带给成长中的女孩多大的恐慌。
记忆的片段在大脑里一幕幕播放。END画面后,又自动切回到眼前。
——
白筱慢慢拿开邹博的手,当她再一次看到婴儿清澈美好的眼神和丑陋可怕的脸庞时,眼泪落下来了。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被什么打动了。
或许是一个婴儿身上,希望与绝望的交替,美好与丑陋的映照,让她深深怜悯。
或许是因为她原本就是一个纯良的女孩儿,看到任何值得同情和悲悯的人与事,都会陷入悲伤之中。
或许是因为她年幼时,曾见到过被遗弃在街角的婴儿,像流浪狗那么可怜,彷徨无助,生死无依。
或许,所有女性天性中有的母性,被激发。
白筱掏出了100元钱塞进了募捐箱,并决定去医院看看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