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舒建军走后,周正泉把顾定山叫到办公室,要他放人。顾定山很惊讶,盯住周正泉说:“这么快就放人,怎么向老百姓交代?”周正泉就吼道:“老百姓有什么不好交代的?老百姓你要他圆他就圆,要他扁他就扁,还不好交代?”
顾定山还是不明白,周正泉放低了声音说:“顾大所长我问你,你抓蒋国帅的目的是什么?”顾定山说:“维护纳税环境,完成收税任务呀。”周正泉说:“如果不完成税收呢?”顾定山说:“要一票否决。”周正泉说:“现在你抓了人,尽管税收上去了,人家还是要否决你,怎么办?”顾定山就不知说什么好了。周正泉又说:“我们的工作不就一个目的,挖空心思不让人否决吗?好了,不多说了,你先放了人再说。”
放了蒋国帅,全乡上下一片哗然。干部说,这么兴师动众把人抓来,屁久的工夫不到就把人放掉了,乡政府还不威信扫地?今后什么工作也别想开展了。群众说,周正泉原来是一个软壳动物,舒建军一句话,他就当成了圣旨,莫不是得了他的好处?
周正泉对此不理不睬,他悄悄把顾定山叫到屋里,对顾定山说:“放了人后,你要做的是两件事,一是抓紧把蒋国帅三兄弟横行乡里的材料整理出来;二是明天晚上再秘密把蒋国帅给我抓回来,带到一个任何人也不知道的地方,要他把偷税情况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然后咱们准备向法庭起诉他们。”
顾定山得了周正泉的话,立即喊了两个最贴心的干警,穿了便服,趁黑潜入蒋家村。
蒋家三兄弟此时正在家里举杯庆贺蒋国帅的归来,一个个眉飞色舞的。蒋国帅跟蒋国相和蒋国臣碰了碰杯,说:“多亏两位兄弟暗中相助,我喝下这杯,表示感谢。”蒋国相说:“你说错了,不是我两兄弟暗中相助,是李书记和舒老板给周正泉施加了压力,他才放你出来的。”蒋国臣也说:“是呀,李书记和舒老板可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得找个机会好好谢一谢他俩才是。”蒋国帅也牛气地说:“周正泉也是自不量力,想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一个小小的乡党委书记,在乡里面多少还算个角色,可到了李书记和舒老板面前,他算条卵?”三人就这样一边喝酒,一边胡吹海侃,直闹到夜深才各自散去。
顾定山几个早守在蒋国帅的屋里了。蒋国帅刚上床迷迷糊糊睡着,他们就神不知鬼不觉摸过去,把他从床上提起来,用麻袋一罩,扛了就走。
这次行动除了周正泉和顾定山几个,连毛富发都不知道,所以舒建军再一次找到周正泉,朝他要人的时候,他就矢口否认,不是自己所为。舒建军说:“除了您周书记,谁敢动蒋家三兄弟?”周正泉说:“蒋国帅是他两位兄弟亲自接走的,乡里事情又多又杂,过后我也不再过问,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舒建军觉得周正泉这话不太可靠,问:“那又是什么人吃了豹子胆?”周正泉说:“这几年蒋家兄弟搞得这么红火,平时又那么霸道,难免不得罪人。我们把蒋国帅一抓,他们本来高兴得不得了,可还没高兴够,我们又把蒋国帅放了,他们心里就不平衡了,心想你们乡政府也太无能了点,连蒋家兄弟都治不了,于是把蒋国帅抓走,要做个样子给乡政府看看。”舒建军半信半疑地说:“您说得头头是道,莫非您知道什么内幕?”周正泉说:“舒老板你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见你很在乎蒋家的事,这不帮你瞎猜吗?你又算到了我的头上,我不是冤吗?”
舒建军虽然觉得这事蹊跷,心里明白十有八九是周正泉搞的鬼,可又没什么依据,只好怅然回了窑山。
舒建军并没就此放手,当天就停了龙溪乡的木材收购。现在不比前几年,木材都是定点定量砍伐和收购,买方和购方都得持有从林业局严格报批下来的手续。这次龙溪乡老百姓砍伐木材都是拿的乡政府统一办下来的砍伐证,现在砍倒的木材大部分还没脱手,舒建军这下停了收购,别的地方没有手续也不敢来收购,于是大家纷纷跑进乡政府,要周正泉和毛富发解决问题。
周正泉虽然料定舒建军会来这一手,却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也没别的办法,周正泉只得让顾定山把大头约到一个秘密处所,要他再帮一次忙。大头见周正泉和顾定山两个人一起来找他,知道事情很重要,周正泉还没开口,他就习惯性地一拍胸脯说:“周书记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我一定按您的指示办。”
顾定山给大头递一支烟,又打燃打火机给他点上,笑着说:“你别急,听周书记慢慢跟你说。”大头也笑了,嘴鼻齐用,喷出一团浓浓的烟雾,朗声说:“周书记您发话吧。”周正泉这才开口道:“大头你也知道了,舒建军已经停了龙溪乡的木材收购。你也是龙溪人,知道龙溪没什么经济来源,砍下的木材卖不出去,就断了财路。我想让你做舒建军一下。”
一听要做舒建军,大头就来了劲,叫道:“这舒建军也太狂了一点,比过去的资本家还狠,一车煤从窑山运到县城的煤炭公司,50多公里,他才给15元运费,我们起早摸黑给他拖煤,一天累死累活跑两趟,才30来块,几次要他提高运费他都压着不提,我们几个跑运输的哥们早就想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