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主席如何跳舞。主席的舞步很大,总是在地板上蹭着,他高大的身躯不怎么灵活地在移动着,像在蹭着地板走步。一边跳,主席还一边与那个文工团员谈天。主席并不像初学跳舞的人那样,总往脚底下看。他显得很轻松,毫不拘泥。这大概是必然的,作为一国之首的主席,有什么放不开呢?一个舞曲演奏完毕,很巧,正好转到为主席设置的沙发那儿,那位文工团员用手往沙发那边一伸——说巧,也是人为安排出来的“巧”。乐队的指挥在处理一段舞曲时,要观察主席跳舞的位置,跳了几圈之后,指挥要让乐曲停得恰到好处,也就是正好主席转到他的沙发那儿时,舞曲也自然结束。
这不能不是进中南海为首长们,为毛主席的舞会伴奏时,乐队演奏的特殊技巧,为此他们是反复训练,摸索过的。从指挥到乐队队员,哪一个不是怀着无限幸福、无限荣耀、无限崇敬的心情来为首长服务呢,那一切的安排当然是万无一失的。乐队队员自然也是同舞蹈演员一样,经过严格挑选的,出身不好、表现不好的人,很难有这种机会。
主席和那个文工团员停在了主席的沙发那儿,女文工团员用手往沙发那边一伸,主席便走向沙发,坐下来休息了。
小孟观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主席,仿佛要尽量从他身上发现出些秘密来,但看着看着,那种神秘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主席是领袖,也是个凡人呢。他不也在说,也在笑,也在随着广东音乐的舞曲,一步步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地走着跳舞吗?
又一首舞曲开始了,是欢快的《喜相逢》。主席侧脸,好像突然发现了小孟,他对她笑了。小孟也在意识到的一刹那间,向着主席报之一笑,有点尴尬,有点生硬,有点不自然。她太没有思想准备了,但机敏的小孟毕竟看出了主席的意图。她的感觉,她的判断是绝对准确的,她慌忙站起来,向主席面前走去,做出了请主席跳舞的邀请动作,也学着前面那个老同志的样子。主席笑着,微笑着站起来,拉住了小孟的手,同她向舞场里走去。这时,小孟真有点手忙脚乱了,刚刚消失了的神秘感又升腾起来,刚刚平静了的心又猛烈地跳动起来。她慌忙上阵,不知该怎么跳舞,什么节奏、音乐、舞步,都成了模糊的一片。她不知该进哪只脚,该向哪一边转。此时的小孟有如腾云驾雾,晕晕糊糊。主席依旧对她微笑,已经看出了她的慌乱。主席轻轻松松地对她说:“小同志,别紧张,你的舞步不错嘛。”
跳着跳着,小孟又逐渐感到轻松了。人的情绪就是这样,再紧张的情绪,也不会永远持续着,这大概是人体的自然规律。
“你是新来的?”
“我第一次来。”
“怪不得没见过你。小同志,叫什么名字?”
“孟锦云。”
“噢,孟锦云,跟孟夫子同姓。这个名字好听,锦上添云比锦上添花还美呢。你是什么地方人?”
“是湖北武汉。”
“噢,湖北,一湖之隔,是我的半个小同乡呢!”
……跳舞,闲聊,小孟感到主席是个很容易亲近的人。主席的亲切自然驱散了小孟的紧张、慌乱感。
就这样,她和毛主席认识了。
之后,小孟几乎每周都要去中南海参加舞会,每次都要和主席跳舞,主席总是亲切地称她半个小同乡。
小孟开始在主席面前无拘无束了。她的单纯、机敏、活泼,她充满了稚气的发问,常常引得主席开怀大笑。
“主席,您嘴巴下面有一个痣子,听我奶奶说,这是有福气的痣子呢。”
小孟望着主席,笑眯眯地说。
主席听了,看到小孟白白净净的脸蛋上,也有一个小小的痣子,便笑着说:
“你的脸上也有一个痣子,那你也有福噢。”
“那可不是,您的痣子是湖南痣子,我的痣子是湖北痣子,长的地方不一样。”
主席听了小孟的回答,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你还是个小九头鸟呢。”
“什么?九头鸟?”
“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九头鸟可厉害呢。”
“那也就是说,你这个小九头鸟很厉害啦。”
“我可不愿意当九头鸟,我不愿意人家说我厉害。”
“噢,还有这么大的顾虑?我可愿意当个九头鸟呢,只是想当而当不上噢。”
“我觉得九头鸟不好听,怪可怕的。嗳,我们武汉的黄鹤楼您去过吗?”
小孟又转了个话题。
“黄鹤楼?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
提到黄鹤楼,主席显然是想起了他写的那首词,脱口便吟了两句。
主席和小孟交谈着。武昌鱼的鲜美,孝感麻糖的甜香,东湖的美景,龟山蛇山的故事,武当山的传奇……毛泽东都是那么了解。那熟悉的神情,仿佛是在谈论自己家乡屋前的水塘、屋后的翠竹一样。
小孟在主席面前显得很少有框框,稚气十足,又妩媚动人。她脸颊上经常出现的,似乎特意酿成的小酒窝,更增添了她的娃娃似的可爱。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总有一种探索的神情。
主席对新来的小同志很喜欢,而对他的半个小同乡——孟锦云,尤其喜欢。
渐渐地,这些小同志,已取代了那些老同志。
中南海的舞会,仿佛是一座桥梁,联系着这些文工团员和中南海里的大人物们,周复周、月复月,年复年。
中南海的舞会啊,瞬间的快乐,曾带给人们永恒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