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玉鬟烟飞动(2)

 

船在江水中缓缓行进,苑昭禾困了一夜,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禁倚靠着船舱打起盹来。

不料,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船舱内一阵寒风顿扫,只见一道银链划过漆黑寂静的夜幕,船上另外几名渡客还未看清寒风从何而来,一阵寒气便已经侵进船舱,一道青色身影无声无息地掠了进来。

船头的那名渡客不过是稍稍转头去看,瞬间只觉颈间一凉,圆瞪的眼睛还维持着瞪的神态,身子早已栽倒在地,断了气息。与他同行的几个人纷纷抽出防卫的武器来,那人手脚极为麻利,不等他们做出反抗的举动,似乎只是眨眼间,银链再闪,皆皆是扫过他们颈部,迅速割断其咽喉。

其余人见那批客人纷纷栽倒于地,吓得尖声惊叫,或抱头告饶,或向舱内匆忙躲闪,船舱内只剩下一片无声的平静,如死寂一般,泛出入骨的阴寒。

那阵寒风也在几人纷纷倒地后,稳稳地停落在几具死尸的中央。修长挺拔,带出欺霜傲雪的冷然。

苑昭禾早已吓得怔住了,她从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眼见血光四溅,换做是以前的幽闺弱女,恐怕早已晕厥过去。但是从昨晚到今晨,她的心智早又经过了一番磨砺,虽然眼前一片狼藉,她还能勉强支持着,却也不敢看,将头深深埋在衣袖之间。

艄公带着哭喊的哀泣声,不停告饶道:“大侠手下留情!小老儿真的不知他们是大侠的仇家,否则绝不会让他们上船来……船上没有金银,只有渡资二十贯,大侠若是不嫌弃,只管取了去,请大侠高抬贵手,留小老儿和其他客人性命……”

苑昭禾透过衣袖的缝隙,偷偷向外看了一眼,终于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

他稳稳地站立在倒下的数具尸体中央,手执一柄青冥剑。破云而出的晓月,映下他一身冰寒的清辉,夜风吹过,卷起他黑色镶着金边的衣角,随意而束并未扎紧的头发带出凌乱飞翘的边缘,就连一个拉长的背影都显出无比的倨傲。

他就像那地狱里闯出的修罗,摄人魂魄于翻手之间,尘世所有生灵在他如烈焰寒冰的眼里,皆成灰飞烟灭!

居然是他!竟然是他!

她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船舱的甲板上。

清早的竹林是幽静而淡雅的,淡薄的雾忽有忽无,若隐若现,好像越女浣的纱,遗落在这里,连绵了千年。

路维青有早起的习惯,他是个极懂生活的人,没有任务的时候,总是喜欢清晨漫步于竹林里,吸一口一天中最干净的空气,还会美其名曰是采集天地灵气。

今天也不例外,他照例走到借给展凌白暂时居住的竹林小筑前,却感觉到鼻端传来一阵淡淡的香气。

不做杀手之前,路维青是一个江湖郎中,医术堪称了得,医家注重“望、闻、问、切”,他的鼻子嗅觉一向十分灵敏,这股气味不用细辨,他立刻断定那是香气,极淡雅的白梅香,还带着最盛一季的桃花才会有的甜丝丝的味道。

这种气息,不应该是属于展凌白的,难道……

路维青心里暗自诧异,他一把推开了竹林小筑的竹门,还未等进去,里面就快速闪出一人,把他拦在了门外。

“竹屋里藏着人?”路维青扫过展凌白那张永远冰冷此时却浮着一点红晕的面容,不动声色地问。

“是。”

“一个女人?”

“是。”

“你认识的女人?”

“是。”

“难道是那支桃花簪的主人?”路维青一直追问着。

展凌白终于不再说“是”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从衣襟内拿出那一只桃花簪,冷漠的眼神从簪子上扫过。

“你终于按捺不住,将她挟持到此地了?”路维青盯着他。

“不是。”展凌白终于有了一个做否定回答的机会,“今日一早我去淮扬渡口执行任务,恰好在船上遇见了她。”

“有那么凑巧?”路维青眼里透着质疑之色,“一个良家女子,一个不合适的时间,一个不合适的地点,正好被你遇见?你就算撒谎,也要编得合理些才是!”

“我也觉得奇怪,她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还穿着一身书童的衣服,”他微微挑了挑眉,“像是半夜从家中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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