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在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玲珑别致的丰宁山庄显得神秘而安静。
坐落在百花丛中的听雨楼有一眼温泉,自山上引下,水质温和良润,是沐浴洁身的圣品,系皇商苑观植特意为家中女眷们所修建的沐浴休憩之所。阁内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在众多温泉池水中,独有一池热气蒸蒸、雾帘蒙蒙,隐约可见两名身材姣好的妙龄少女在水中,二人肩并着肩,贴着光滑的池壁站立,偶尔相互打闹嬉戏,撩起一串串水珠,如水银丝线般晶莹明透。
“娘今日去了城外庙宇斋戒,还要去外公家省亲,爹也去了扬州府邸,晚上不会回来,姐姐不必急着回去,陪我多玩一会儿吧!”穿着粉色桃花抹胸的苑昭禾,顽皮地撩起一把泉水,扔向了对面穿着黄色雏菊抹胸的泽卉身上。
苑泽卉躲闪慢了些,那一把温泉水皆数落到了头上,顺着乌黑发亮的发丝滑落到细白如凝脂的肌肤上,她轻轻抚摸着肩膀上的水珠,带着一抹难言的浅笑,说道:“妹妹处处为我着想,但是爹娘对我严格,也是为了我好。我还是早些回去,以免娘亲回来知道,又要因我逾矩而生气。”
苑昭禾不以为意,安慰开解说:“姐姐闷在小院里,对身体无益。咱们又不出山庄外去,就在自家园子里走动走动,有什么关系?”
苑泽卉应道:“话虽如此……”
一语未了,苑昭禾早已娇笑着又掬起一捧泉水,向她发梢洒过来:“姐姐可要当心啦!”
苑泽卉虽然性格沉静,被妹子这么一闹,渐渐也跟着活泼起来,她展颜一笑,用双手捧起温泉水,向对面的妹妹丢过去,两人一来一往间,不由得忘却烦恼,嬉闹成一团。
追打累了,姐妹二人重新倚回池壁旁,彼此拉着对方的手,头一起仰在壁上,抬头望着阁顶雕栏玉柱勾画出的蝴蝶沧海。
“姐姐,我送你的那只纸鸢可还在?若是明日天气放晴,我们去后山放纸鸢吧!”苑昭禾主动提议。
“纸鸢……”
忽听苑昭禾提到纸鸢,苑泽卉心中不禁一动,她想起数日之前在后山的情景,神情顿时变得迷离难测。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大半个月过去了,西京赵公子别后音讯全无,不知道今生今世可有机会再与他相逢?
她怔怔地想着心事,双颊上不由自主地浮出一片红晕,完全与刚才追打嘻闹时累得气喘出的红晕不一样。
“那日我和寒烟去找姐姐,见姐姐正在弹琴,因此没有打扰,我们将纸鸢挂在门环上,姐姐可曾见到?”苑昭禾见她神情诡异,不禁追问一句。
“没有……或许是……纸鸢弄丢了。”苑泽卉迟疑着不肯说出真相。
与赵无极的相遇,对她而言,仿佛是阴霾中闪现的一缕彩虹,那份心境摇动,只能珍藏在心底,化成永远的希冀和秘密,即使此生永不能与他再相见,这份少女初恋情怀,也决不能拿出来与他人共享。
即使是眼前这个亲密的异母妹妹,也不能分享。
苑昭禾更觉得奇怪:“究竟是没有见到,还是丢了?我去问问滴翠。”
“不必问她了,”苑泽卉迅速截断了她的话,“滴翠将纸鸢交给了我。那天我去了后山,因为风大,纸鸢被风吹断线,飘到了山崖处……我本想拾取回来,但是山势陡峭,我……没能将它取回。”
“一个纸鸢,能值几何?姐姐难道还想亲自去山崖下拾取不成?”苑昭禾微笑接着说,“姐姐若是不嫌弃我手工粗陋,我多做几只送你玩。”
“多谢妹妹,”苑泽卉故作轻叹,目光流转,流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神情,“看来爹爹的卦象不错,我本是福薄之人,连一只纸鸢都消受不起。”
这些灰心丧气的话,苑昭禾早已听过无数次,每一次除了陪同宽慰几句之外,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导这位姐姐,才能打开她的心结?刚出世就失去亲生母亲的刻骨铭心之痛,绝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开解得了。
“姐姐看看水面,你皱眉的样子,可不太好看。”苑昭禾心生一计,故意出言相激。
苑泽卉果然信以为真,低头从水面看自己的倒影,眉头也不知不觉地舒展开来,苑昭禾见她上当,不禁咯咯笑出了声。
“你……竟敢骗我!”苑泽卉发觉被骗,娇嗔出声,手里也依样画葫芦地撩起泉水,向苑昭禾头顶泼洒过去。
姐妹二人在池中尽情嬉戏,笑闹之声远远飘出泉池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