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消 失
“罗兰·史瓦克,”特莱德韦告诉韦恩,“有一船虾需要剥皮。”
韦恩正把炼乳放到热巧克力里面搅。特莱德韦不相信买来的罐装牛奶,也不相信任何牛奶;因为那东西在拉布拉多死贵,没人会买来放到茶里。如果需要奶的话,达维纳·泽弗奈特有六只山羊,要多少奶有多少奶;只要你帮他打篱笆桩,或给他几大捆干草作为交换。现在特莱德韦看上去有点郁闷,是因为牛奶的缘故吗?由于考虑到丈夫不允许,简辛塔每周只买两罐牛奶。每当特莱德韦不允许什么的时候,韦恩都会胸口发紧。如果不是为了牛奶,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你能为他做这件事吗?”
“给虾剥皮啊?”
“他会付八美元工钱。”
“我今天还得干别的事情呢。”
“跟沃利·米谢林一起吗?”特莱德韦进厨房比平常要晚,因为他一直在等韦恩。
韦恩不想说沃利正教他用低音和声唱福莱的歌,也不想说他正把托马辛娜明信片里面的内容抄写到练习本里;这种活页练习本就像他们过去在幼儿园里用的那种本子一样,一半是固定页,一半是后来加上去的。
特莱德韦吃完一片抹了厚厚鸭子冻的面包,给茶里放了五块方糖。由于总用链锯,他的双手是黑的。特莱德韦保持沉默所表达出的那种轻视意味比他说些什么更厉害。
“我可以去剥虾子。”韦恩最终表态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喜欢罗兰·史瓦克。
“你还知道怎么剥吗?”
家里总吃虾,捏起虾头,用手指甲划开虾壳,然后像拉拉链一样一下子把虾尾去掉,但不能把虾肉也撕下来;接着从虾肉沟槽里把虾线取出来,再把虾肉放到冷水里洗一下。
“那可挺不容易的,”特莱德韦说,“一船虾够你忙活一整天了。”
“好的。”
“带个饲料袋去,给我装点虾壳回来做混合肥用。”罗兰·史瓦克没有花园,这是让特莱德韦瞧不上他的另外一个原因。
“好的。爸爸?”他父亲从水槽下面找出洗手液倒在手上,洗手液洗不干净的地方,他会用一把小刀刮。特莱德韦没有回答儿子,这并不反常;但韦恩觉得自己可能犯了难以形容的错误,有点羞耻,却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韦恩怕自己没把虾子剥好。那样的话,罗兰·史瓦克和所有人就会告诉特莱德韦,韦恩把虾子尾巴揪多了,或是他把虾头扔到虾肉里去了,或是五个小时的活他足足干了八个小时——韦恩有太多失败的可能性了。他不必去问父亲,为什么罗兰自己的儿子布伦特不能做这项工作。布伦特去了新布朗斯维克省的一个军校生营地,最起码特莱德韦还没鼓励韦恩也去那里。
“怎么了,儿子?”
“要是沃利来找我,告诉她我会在晚饭后回来,那时我们再到桥上去。”
罗兰·史瓦克在后院的白杨树下放了把椅子,给韦恩提来两大桶熟虾,还拎了一桶清洗用的冷盐水。一条管子连接着外面的水龙头,八个五加仑的桶放在旁边装虾肉。韦恩为自己能坐在白杨树下干活而高兴。虾子太多了,瞪着小黑眼。当他把眼睛闭上后,眼前满是闪着暗淡绿光的虾。在最初的半小时里,他还挺享受干这活的,但把虾肉从脆壳里拉出来的过程让这享受到了头。他喜欢虾肉的坚韧,甚至还生吃了几个。史瓦克太太给他拿来柠檬冰水,他接了过来。他手上满是盐渍、虾壳的碎片以及虾头的触须,满手粘得都是。他很喜欢柠檬水的酸味,但不喜欢它太甜;要是柠檬不能让人咽口水或胃里起反应,那就失去意义了。一小时以后,剥虾的工作变得无聊起来。到了下午,一场突袭的暴雨打破了沉闷,这让韦恩对老天感激不尽。史瓦克太太问他是否愿意进屋看一会儿全民估价王,等雨停了再干,他告诉她自己对下雨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