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6)

这一个月里,李士武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野夫几乎天天打电话来问:凶手找到了没有?射杀白大怡的神枪手!有一天,久等无果的野夫把李士武叫去他的办公室,见面就丢给他一粒XB12—39狙击步枪的子弹,咬牙切齿地发话:

“我的李处长阁下,你在考验我的耐心!告诉你,本机关长的耐心有限,我限你半个月内必须给我找到凶手,否则你就给我吞下这颗子弹!”

半个月一晃眼就要过去,急得李士武走路都打瞌睡,因为天天夜里睡不着觉。这天午后,我和李士武吃完饭回来,结伴而行,我想打探一下他搜捕工作的进展情况,跟着去他办公室闲聊。聊着聊着,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居然就睡过去了。但睡得很浅,我正要起身走,一阵清亮的鞋跟声把他惊醒了。鞋跟声由远及近,昏昏然的李士武像熟悉这个鞋跟声似的,特意起身走到窗前看。看到林婴婴从窗外走过,他有一种冲动,想喊她一声,却一直没张口。他似乎在犹豫是喊“小林”还是“林秘书”。喊小林吧,好像交情还不够;喊林秘书吧,好像又显得太正规,太乏交情了。此时林婴婴刚走马上任新职:卢局长的秘书,李士武在危难之际,其实很想巴结她的。他一直看她走进了办公大楼,看得发呆了,终是没有抓住巴结的机会。

发呆中,有人敲门。进来的是李士武的副官马进,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三十来岁农民打扮的汉子。

马副官喊:“处座,人带回来了。”

李士武看了那个汉子一眼,皱眉道:“什么人?”

马副官说:“就昨天说的那个人。”

李士武的眼光一下落在那人手上:右手食指。他上前跟他握手,顺便摸了摸他右手食指的老茧,脸上露出古怪的笑,问他:“叫啥名字?”那人说:“周大山。”人家有事,我自当告辞。李士武却按住我肩膀要我留下,并对我悄声说:“你刚才不是问我凶手找到了没有,告诉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就是“凶手”吗?我的心紧缩了一下,悄悄观察此人。他的穿扮完全像个农民,胡子拉碴,邋里邋遢,身上散发出一股汗酸味。但仔细辨别,似乎又不像个农民,他的目光镇定又机灵,话讲得有条理又措辞得体,是见过世面的。李士武从我身边走开,专门坐到办公桌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周大山,又问他:

“知道为什么要把你叫来这里吗?”

“不知道。”

“有人告你用枪打人呢。”

“怎么可能?”对方急辩道,“长官,我只打野味,从没有伤过人。”

“你上山打野味,进城打人,两不误。”马副官对他嘲弄地说道。

“不可能!”对方瞪圆了眼,“我从来没有伤过人。”

“你的意思是你打人是误伤的?”李士武似乎心情很好,不急于发威。对方说:“不可能,我打什么中什么,连百丈开外挂的铜钱我都能打中,怎么可能误伤人?”马副官吓唬他:“别瞎吹,骗谁呢!”他红了眼,伸直脖子,头一顶一顶地说:“我绝对没有骗你,长官,你们一定搞错人了。”马副官还想说什么,被李士武拦住,他起了身,悠然地荡开一步,点燃一支香烟,吸一口,惬意地吐出烟雾,对着烟雾里的周大山的人头说:“百丈开外挂的铜钱你都能打中,这么说你是神枪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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