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鲁迅日记》和《家用账》所载收支情况(2)

1926年共收入425712银圆,其中,教育部薪俸578银圆,占136%,稿酬11773银圆,占276%,在北京领取讲课费40182银圆占94%,厦门大学预支薪水和差旅费2100银圆占493%,平均每月收入35476银圆。本年家用账目只记载到2月,1月家用51银圆;2月为阴历乙丑岁末,家用110银圆。一家四口,而且是春节时期,所以开支增加。书账平均每月3336银圆据史料分析,20年代北京“四口之家,每月12圆伙食费,足可维持小康水平”。又,按照《1918-1980年北京社会状况调查》,20年代初一个四五口人的劳动家庭(父母加两三个孩子,或老少三代)每年伙食费1324圆,也即每月11圆就可以维持了。当时一个标准家庭的贫困线定为每月收入10圆之下

1912年至1919年,北京的物价还是比较稳定的。然而到了20年代,北京市生活费用不断上升,到1925-1926年,上升了三分之一以上。

这就是说,在1925-1926年间北京市的银圆1圆,平均购买力只能相当于1912年的7角左右。。

从1923-1926年鲁迅在北京的《日记》收入、《家用账》和《书账》支出的记录看来,鲁迅过着一种“中产的知识阶级”生活。家庭日用吃穿住平均每人15-20银圆,超过一般市民的标准。平均每月花在购买书籍方面的费用占日常支出的15%~20%,更是中等的知识阶级的特点。

1926年8月,鲁迅决心携许广平离开北京南下是鲁迅生平一大关键性转折。由此,他彻底摆脱了官场的束缚,从经济上正式成为一个甘冒风险的自由职业者。除了种种原因(如军阀统治的黑暗、婚姻与恋爱的矛盾)之外,还有经济生活上的郑重考虑。而且经济的因素很重要,这一点,只要细读鲁迅《娜拉走后怎样》、《伤逝》以及他与许广平的通信,就可窥其端倪。

鲁迅的经济地位,属于中间阶层(MiddleClass,以前或译为“中产阶级”,窃以为不妥,容易令人望文生义,归入“反动资本家”之列;实际上中间阶层主要是自食其力的脑力劳动者,并非生产资料的独占者)。整个现代史表明,中间阶层是社会的中坚力量,是人类进步的推动者,是新思想的开拓者,是现代文明的重心。

“娜拉走后怎样?”鲁迅以自己的实践、亲身体验回答了这个难题。如果没有一些文化机构如北京大学、厦门大学、中山大学、教育部大学院等以经济力量保障了鲁迅的职业选择,如果没有一些报刊社如新青年、晨报(副刊)、申报(自由谈)等以经济力量保障了鲁迅的言论发表,如果没有一些出版机构如北新书局、商务印书馆等以经济力量保障了鲁迅的书籍印行,如果不是鲁迅自我奋斗努力保持了中间阶层的自主经济地位,那么,也许他早就被黑暗势力无情地击倒扼杀、吞噬了,那就根本谈不上还会有什么鲁迅精神。

物质生活上的宽裕和精神生活上的自由,应该是同一枚银圆的两面,缺一不可。

鲁迅的魄力和魅力,就在于他毅然选择了“自由职业”这样冒着很大风险的社会经济地位,鲜明地显示了对“权和钱”威逼利诱的藐视,超脱于“官场帮忙”和“商场帮闲”之上,保持了他比生命更珍惜的独立人格。当然,同样具备中间阶层经济地位的人,也可能画地为牢、自弃于世,甚至被民众所不齿。因为自由固然不能由权和钱所买得,却可以因权和钱而出卖。例如他的“人才难得”的二弟周作人,以及文化专制下的某些写作班子、自鸣得意的大棒笔杆儿们。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