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合作社委员会各委员都到了。我把晚上想到的给大家说了,提出,妇女和男人干同样的活,就要记同样的工分。
男社员立刻反对我:“(妇女)劳动得怎样还不知道,倒要记一样的工分?那不行。”
我就和他们理论,把妇女积了很久的问题都说了出来,我说:“为甚你们男人踩耙,女人拉牲口,男人站在耙上,牲口拉上走一天,并不怎累,女人跟着牲口走一天,可就累得很。可是记工的时候,男人踩耙是十分工,女人拉牲口是五分工。匀粪,男人担,女人往萝头里装,记工时,男人是十分,女人是五分,要是男人往萝头里装粪时,就给记十分工。这就是不公平,这很影响妇女的积极性。有的妇女还反映:‘受上一天累记五分工,还不如在家纳鞋底啦!’我觉得不提高妇女的工分,就要影响妇女的积极性。以前你们可以说妇女技术不高,干不了男人干的活,现在妇女的技术提高了,总按五分工算不合理了,应该给妇女加分。”
我说完后大多数社务委员不同意,他们说:“我们劳动了几十年,也不过赚十分工,妇女刚刚参加劳动,就能和男人一样?”
我有些着急了:“你们为甚不能从提高妇女劳动积极性出发,还和妇女论资排辈来了。”
党支部委员宋金山给我说:“纪兰,不要着急,只要做出成绩,干出和男人一样的活,就能争取一样的工分。”
我说:“好!我倒要给你们看看,妇女能不能干出跟男人一样的活。到时你们别赖账就行。”
转过天,我找张雪花、吕桂兰几个妇女,说了党支部委员宋金山的话,决心做出个样子,挣到和男人一样的工分,然后再发动所有妇女进来。
这天,张雪花和马玉兴耙地。雪花牵牲口,马玉兴蹬耙。耙了一个上午,雪花问:“我能不能蹬蹬耙?”
马玉兴磕磕鞋里的土,点上了一锅烟,不紧不慢地说:“不怕摔下来?”
马玉兴不是在吓唬雪花,耙地还真得有点技术,不要只看见男的是站在耙上,其实得用对了劲,才能把地耙平,要不怎不叫站耙而叫蹬耙呢?
雪花说:“咱俩换一换,你牵牵牲口,我想试试。”
马玉兴笑着说:“真还要换换?行,你敢蹬耙就行。”
雪花上了耙,两只小脚踩稳当了,双手拽着缰绳,眼睛盯着前方。马玉兴忙给雪花教要领,腿要稍弯点儿,腰要顶上劲,站稳了。
雪花在一开始还是觉得找不对重心,不是前后晃悠,就是左右摇摆,有些蹬不稳。但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好多了,耙也走稳了,身体自如了,心情也放松了。
耙到地头,她下耙,提耙,转过横头,再放耙,上耙,虽然有些吃力,但是并不紧张。
从地里回来,雪花找到我,把情况详细给我说了一遍。
我说:“走,瞧他们黑来(晚上)怎记分。”
晚上记分,我带着雪花领工票,一看又是五分。
雪花对记工员说:“我蹬耙来的。”
记工员吃惊地问马玉兴:“你牵牲口来?”
马玉兴吸着烟说:“该怎是怎,那地耙得不赖。”
“谁牵牲口来呗?”记工员又问。这时,男社员们都看着马玉兴。
马玉兴把烟袋在鞋底上一磕,说:“前晌是她牵来,后晌是我来。怎?我就不能牵牵牲口?”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我说:“这工就该记成一样的。”
宋金山这时也走过来了,说:“记成一样的呗。那还怎记?”
这样,雪花和马玉兴就记成了一样的工分。
我很快把这一情况告诉妇女们:“做出成绩好说话,以后咱们还要多多拿事实来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部分妇女又下了地,都想着能和男人挣同样的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