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在梅边在柳边 (8)

蒲刃下意识地一张张地翻着表格,脑子里全是一些零星的闪点,目前还找不着接通它们的电流。表格和处方笺散落地摊在桌上,最终他把它们合拢撂齐。一张处方笺掉在地上,蒲刃俯身把它捡起,看见纸的背面写着一行字:一寸情色一寸灰。字虽潦草,但是冯渊雷的笔迹,想来是他一时心境的写照。

蒲刃一直翻看的访客登记簿上并没有贺武平的名字。赭石色封面的登记簿有好几大本,内容整洁详尽,估计是小郭分内的事,条理分明,尽职尽责。

可是的确没有贺武平的名字,怕漏了,又翻一遍,还是没有。

下班前的两个多小时,蒲刃就坐在冯渊雷的位置上发呆。直到小郭来锁门,蒲刃才问小郭有没有人来整形是不登记的。小郭说当然有啊。蒲刃问,那都是些什么人呢?小郭笑道,明星啊,大明星和明星主持人当然不承认整容啊,所以不登记。蒲刃问,还有呢?小郭说,还有就是官员。蒲刃瞪大眼睛表示不可思议,小郭道,不奇怪啊,官员也是明星,要上报纸、上电视,还要拿着金剪刀剪彩,仪容也是很重要的啊。蒲刃心想也是,又道,还有没有呢?小郭说,总之身份显赫的人,出场都是很隆重的,不但不登记,还有人专门来清场。

蒲刃总算哦了一声。

蒲刃离开工作室的时候,看见杂物柜上的那枝带刺的小花,本想丢掉的,转念一想,还是用一张旧报纸包住,拿走了。

回到家中,蒲刃给管理处打电话,叫他们请花工到他家来一趟。等了好一会儿花工才来,蒲刃拿着报纸包走到他的跟前,打开后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花工看了一眼说道,这是刺梅。

不知为何,蒲刃当即就愣住了,脑袋里迅速出现了黑衣女人乳房上的刺青梅花和《西宅》那幅画上的梅花,他们像听到命令一样排列在一起,使蒲刃的内心似有一股电流通过,整个人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猛击了一下,让他的思维在休眠的状态下惊醒。

当然,他看上去仍旧波澜不惊,他说刺梅是梅花的一种吗?花工说不是,他说刺梅又叫虎刺梅、铁海棠,跟梅花是两回事,但可能是长得有点儿像梅花吧。

当天晚上,蒲刃给小郭打了一个电话,要工作室墙上乳房组案例的资料。他知道自己只是为了那枝黑色的刺青梅花,他的直觉告诉他冯渊雷案跟一个神秘的女人有关。

蒲刃拿出从网上打印出来的贺武平的照片请小郭辨认,小郭肯定地说这个人到工作室来过,因为这个人坚持晚上来,而且是下班之后,所以那天冯大夫请小郭加班。

蒲刃问道,他来的目的是干什么呢?小郭道,他是去眼袋、打除皱针,我觉得这个人挺帅的,但有点儿自恋,他的眼袋也并不明显,但他自己觉得挺困扰。蒲刃道,是冯大夫给他做的手术吗?小郭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本来他是坚持要做的,也非常信任冯大夫,因为冯大夫的特点是快刀手,不露痕迹,做了之后看不出来,非常自然。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手术取消了,人也再没到工作室来过。

那个刺青女的名字叫梅金,由于资料是复印的,所以照片仅是一个黑影,完全模糊不清。她做隆胸术的时候是21岁,迄今已有十五年之久。手术的确是冯渊雷做的,那时他还是公立医院整形科的大夫,估计是丽慈整形的前身。

资料当然宝贵,但信息量少之又少。

蒲刃找到一位律师朋友,请他介绍一个靠谱的私家侦探。朋友说找小柯吧,小柯绝对靠谱,他总能提供你想要的东西。

蒲刃给小柯打电话,小柯的声音里透着一分从容,这便成为蒲刃决定跟他发生关联的唯一理由。

汽车驶进某知名大厦的车库,蒲刃远远就看见电梯出入口有霓虹灯狂闪,是美洲豹夜总会的标志,一只飞奔的豹子。蒲刃说他要找小豹姐,隔了一会儿,小豹姐来了。

前几天,蒲刃收到了小柯寄来的第一个蓝信封。小柯的超贵价格还真是物有所值,首先是梅金正面和侧面的高清照片。美人。而且跟在丽慈碰到的黑衣女人是同一个人,轮廓和气质这种无形的东西,其实是很容易辨认的。

小柯还说了一个重要信息,梅金是贺武平的太太。但她相当低调,几乎隐形。她跟贺武平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叫丙丙。

梅金的经历,跟小豹姐不无干系。小柯只是说,梅金上大二的时候,为了挣钱到美洲豹来作陪酒,短短两年就麻雀变凤凰了,皆因小豹姐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妈妈桑。

小豹姐说,梅金出生在贵州习水一个贫困农民家里,上大学的费用还是由一位代理人叔叔资助的。梅金在美洲豹当侍应生的时候,是店里最勤快的人。为了不影响学业,她每天晚上准时来上班,双休日当然也都泡在店里,依旧是被人差遣得东奔西跑。但她的确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只要到美洲豹来过一次的客人,她全能记住他姓什么,同时记住他喜欢哪个姑娘,早不早地去当耳报神,让人家两个人都情意绵绵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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