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并不是每次都会一帆风顺地让你享受(或遭罪)个 够,不管是那些有背景的场所还是表面甚为严肃的放映厅,都 很难说会不会有突如其来的类似香港皇家警察临检的场面。为 了预防这种情况,老板总是有门的关门,有窗的封窗,而且把 音响调到屏着呼吸才可完全听清楚的境界。就这样笔者也曾 在高三毕业之前被那些大盖帽逮个正着。记得那次是清晨五 点多,连同我的两个同窗一共五十多号人全被带到了派出 所,一路上警车开道,场面甚为壮观……
也就是这种生活使我知道李丽珍的《蜜桃成熟时》、 《爱的精灵》、《不扣纽的女孩》;使我知道舒淇的《玉蒲团之玉女心经》、《欲女》、《色情男女》;使我知道叶玉 卿的《卿本佳人》、《我为卿狂》、《情不自禁》。也就是 这种岁月让我感受到李翰祥、朱延平、查传谊、麦当雄、蔡 澜本等名导的另一面;也就是这种经历使我明白满清系列、 强奸系列等与毛片在美感、艺术性上的非凡对比……
我去录像厅完全是自愿的。除去老板或伙计像老鸨一样的 拉客之外,更多是因为成长在20世纪70年代末的我对性事、江 湖、武功的好奇。那时我上初一,全校只有我一个人住宿,于 是总是爱在放学的时候溜达着看那些录像厅门口摆设的名字和 带子。
早期录像厅简陋到只有几张长椅,一台不大的彩电, 里面除了民工,很少有其他身份的人(尤其像我,那时我 才是十二三岁的小孩)。放映的片子往往是什么《蛇形刁 手》、《坏女孩》(现在才知道是梅姐的)、《上海滩十三太 保》……当时给我最大震撼的是《投奔怒海》了。接着一些录 像厅开始放映《铁血传奇》、《楚留香》等一些连续剧,或许 这样才可以有固定的生意来源,不过某种程度上我认为它是录像厅专场的最早起源。
等我上了初二,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一直没有看到那些所 谓“黄片”。直到有一次,被半道放映的恐怖西片吓坏了(现在知道是《驱魔人》),想一想回去一个人更恐怖,于是有生 以来第一次续票看午夜场,而当天夜里看了汤氏兄弟和一个磨 刀霍霍的女子演的片子。当镇宗兄与那女子缠绵时,录像厅中 所有杂音片刻间消失了,伴随着旁边道友略微亢奋的喘息,我 竟然以为自己在看“黄片”。而那天夜里我对一部古装的《红楼梦》更是迷恋(后来知道是哥哥张国荣主演的《红楼春上春》)。那一年,我慢慢知道了一百多个名字:从刘德华、周 润发、成龙、周星驰、许冠杰、方中信,到高飞、大岛由加 里、胡惠中,还有王羽、秦汉、向华强……那时几乎在所有的 录像厅,港片都是主要的放映潮流。
好景不长,伴随着录像厅生涯,我的成绩逐日下降,后 来终于发展到模仿录像中的情节开始有暴力倾向,导致我初 二就被勒令退学。看着父亲将我送到市初中时失望的眼神, 我心碎了,但看到一路令人眼花缭乱的录像厅,又放下了 心。在重新上学的日子中,不思悔改的我依然频频光顾这个 曾使很多年轻人或少年人迷茫的地方。
高中时期很多人对我当时的电影知识佩服得五体投地,而 我们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开始了整整三年不断地探究港片的 历程,囊括黑道电影、情圣系列、赌片系列、独立电影……当 然我从来没有放弃过男人钟爱的三级片和边缘电影。
当时的录像厅已经远远不是以前那么简陋了,大多都换了 镭射大屏幕。“长登”之类的录像厅标志着毛片集聚之所,更 多的录像厅则提供舒适的沙发和空调,比学校宿舍舒服多了。 一些我们认为高档的录像厅更是分类清楚。记得我曾一度最爱 光临的是一家四层楼的叫“高射炮”的录像厅,它总是在一搂放映刘德华专场,二楼则是发哥或星爷专场,三楼便是成龙或李连杰专场了,四楼一般还要收费,放映西片或者自选的片 子。那时是刘德华最大的年代,大街小巷飘扬着他的歌,大大 小小的录像厅黑板上都有斗大的字写着“刘德华专场”,他真 是红。
高中时,我已经远远不是只看港片和记明星的影迷了, 震撼的西片特效和精彩的好莱坞电影我也是烂熟于胸。看香 港电影则开始注意导演、编剧、监制甚至出品、配乐、摄影 等。我的录像厅生涯到了鼎盛时期。那时我常常为了某一没 看过的电影而走遍全市区大小录像厅,甚至为了某一疑问翻 来覆去地找答案。记忆中曾在一个月连看《阿飞正传》四 次,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么多王牌明星为什么去演这么慢情节 却令人感动的电影。
录像厅生活使得那时的我拥有一般学生无法感受的另一 种“生活阅历”,对于摄影角度的观察成就了后来影楼摄影 师的兼职,对于电影音乐的探索使我知道《笑傲江湖》、 《大话西游》的插曲出自中国的民间古典音乐,背诵台词使 我的文辞大有进展……云云耳耳受益匪浅,或许后来考上大 学也和这些有关。
上大学之后,我就很少再光临录像厅了,一来远在湖南, 录像厅在质量上大打折扣,录像带也变成了碟片,而惨遭盗版 的电影更是不堪入目;二来自己也买了电脑,几乎天天都在看 碟。而我仍要感谢在录像厅的日子,感谢刘德华、梁朝伟,教 会我如何浪漫;感谢黄秋生、吴镇宇,让我明白变态和神经的 魅力;感谢星爷、家辉,赋予生活无穷无尽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