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听了,自斟一大杯热酒说:‘你说得多好呀,真像在教堂里听经一样!’
“磨房老板说:‘会做事的人非常多,可会说话的人却少得可怜,足见说话是两者之中最困难的,也是最重要的。’说完就很严肃地看着桌子那方的小儿子。小儿子觉得非常惭愧,低垂着头,满脸绯红,望着茶杯哭泣起来。”
老水鼠问:“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梅花雀说:“当然不是,这只是开头哩!”
“那你真是太落伍了,”老水鼠说,“如今善于说故事的人,多从结局开始,然后再说开场,最后才说中间部分。这种新的讲故事手法,是我从一位批评家口中听来的。那天他正同一位青年在河边散步,说的内容很长,我敢断定他说的是对的。他戴着一副蓝色眼镜,秃顶亮光光,只要那青年说句什么,他总是‘呸’的一声作为回答。请把故事继续说下去吧,我非常热爱这个磨房老板,我和他有种异常的共鸣。”
“好的。”梅花雀说。他时而用这只脚跳着,时而又用那只脚跳着。“冬天过去之后,漂亮的莲馨花会再次绽放,到时磨房老板就对他的妻子说,要下山去看汉斯。他的妻子道:‘唉,你的心肠真好呀,总是经常挂念别人,只是别忘记带个大点篮子去装花哟!’磨房老板就用粗铁链把风车轮子固定,带着篮子走下山去。
“磨房老板说:‘早上好呀,汉斯!’
“汉斯靠在铁铲柄上,满脸笑容地说:‘早上好!’
“磨房老板说:‘这个冬天过得还好吗?’
“汉斯叫着:‘唉,你这话问得真是好呀,实在是太关心我了!那时我的确遇到一些困难,不过现在春天来了,一切阴影都已成为过去,我现在非常幸福,花儿都长得很好。’
“磨房老板说:‘冬天我们常谈到你,不知你过着怎样的日子。’
“汉斯说:‘你们太好了,我还怕你们把我忘了呢!’
“磨房老板说:‘汉斯,你这样说就令我生气了,友谊是不会被人遗忘的,它只会被人铭记于心,只是你可能不懂生活的诗意。啊,这些莲馨花真好看!’
“汉斯说:‘的确很不错,这是因为我的运气好,花儿才开得如此灿烂。我准备把它带到市场上卖给市长的女儿,用那笔钱把我的小车赎回来。’
“‘赎回你的小车?如此说来你已经把它卖掉了,你怎么会干这种事,多么的愚蠢啊!’
“‘唉!’汉斯说,‘事实上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卖掉的,你知道,每年冬天都是我最艰难的时期,穷得连买面包的钱都没有。我先是卖掉了礼拜日穿的那件衣服上的银纽扣,接着银链子、大烟斗,最后才把小车也卖了,但是我现在准备把它们全部买回来。’
“磨房老板说:‘汉斯,我把我的小车送给你吧!它虽然有一边是坏了的,已经破旧不堪,车轮也有些毛病,不过即使这样,我还是决定送给你。我知道这样做非常慷慨,甚至许多人认为很愚蠢,但我才不愿和别人一般庸俗,慷慨是友谊最神圣的要素,况且我已买了一辆新小车。你放心,我把这辆旧车全部送给你就是。’
“汉斯说:‘啊,你真是太大方了!我屋里刚好有一块木板,不用费什么事就可以把它修好。’他圆圆的脸颊充满了兴奋的喜气。
“‘一块木板?’磨房老板说,‘我正想弄一块来修理我的仓库呢,那间仓库出现了一个破洞,如果不把它修好,里面储存的面粉在下雨的时候就会被淋湿。幸亏你说出来,果真是好心必有好报啊!我既然把小车送你,你也把这块木板给我吧!小车当然比木板值钱,但是真正的友谊是不在乎这些的。你现在拿出来,我想马上就去修理仓库。’
“‘好的!’汉斯高兴地叫着,跑到屋棚里把木板拖了出来。
“磨房老板看着木板说:‘这块木板不大,我怕仓房修好之后就没有多余的修小车了,但这当然不是我的错。还有,我把小车给你,想你应该也愿意转送我一些花儿,篮子就在这里,记着要装得满满的。’
“‘满满的吗?’汉斯愁苦地犹豫着,那篮子实在太大,如果把它装满就没有拿去卖的了,他很想把那银纽扣买回来。
“磨房老板接口说:‘是啊,我既然把小车白送给你,问你要一些花儿,应该不算很过分吧!当然,我或许也不对,但我总想着我们的友谊,真正的友谊不含任何自私性的目的。’
“汉斯叫了起来:‘我亲爱的朋友,伟大的朋友,花园里的花,你想要什么就摘什么吧!银纽扣我可以改日再买,只要你不怀疑我对你的友谊。’说完就跑去把所有的莲馨花摘了,装满磨房老板的篮子。
“‘再会吧,汉斯!’磨房老板扛着木板,提着大篮子,往山上走去。
“‘再会吧!’汉斯欢欢喜喜地掘着地,他又有了小车,兴奋得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小草。
“第二天,汉斯正在把金盏花藤牵上高高的木架,却听见街头不远处传来磨房老板叫他的声音。他一步从梯子上跳下来,爬到花园的墙头,只见磨房老板背上扛着一大袋面粉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