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月13日北平易帜,老头子便于(1月)27日悄然离开南京。陈仪到南京去接他,先飞杭州,在西湖楼外楼吃晚饭,第二天便到溪口去了。在飞机上,陈仪就说到“提得起,放得下”的话,蒋氏只是闷声不响。到了楼外楼,陈氏又以此为言。蒋氏想一会,才知道连最亲信的人也离心了,四顾茫茫,又有谁是可靠的呢。
1949年,那个阴森森的春天,经国和他的父亲是在奉化溪口老家过的。蒋先生在自己的老家过阴历年,那倒是几十年来罕有的快事。那时有一溪口电讯,报道蒋先生的愉快心境:“老人游兴之佳,与日俱增。彼在此间统治幼童王国,其长孙爱伦(蒋孝文)为其责任内阁。此一中苏混合血统之佳儿,率领下一代伴侣大闹龙灯以娱白发祖父之晚景。老人亦乐此不疲。老人自谓:‘此为三十年最愉快之新年。’”实际的心境,当然并不如表面那么愉快。
蒋氏统治中国,素来有他那套法门。当他处在实际的政治地位上,他的官邸就是实际的政门。当别人处在实际的政治地位时,他的委员长侍从室或是总裁办公厅就是实际的政门。他回到了溪口,这回挂出了总裁的招牌来。他的办公厅就成为军机处,在执行实际的政务。
这时候,国民政府就成了一国三公:李宗仁代行总统的职权,仆仆京沪之间。他下令释放政治犯和拘囚在新竹的张学良;派代表和共方接触,接洽和平条款。孙科带了责任内阁,把政府搬到了广州去了,穗(广州)宁(南京)之间起了裂痕。溪口的老人,就在筹划作战的新计划。
插入这段大动荡的压轴戏中,陈仪是当作一个叛徒的示范人,被拘囚起来了。首先送到了龙游另一个溪口去,后来也就转到台湾基隆,等死神之到来了。这件事,外间传说甚多,也只有经国明白此中的曲折的。
老头子离开南京以后的首都,政治情势,进入极微妙阶段。苏联、波兰、捷克这些国家的大使馆,愿意随着政府南迁广州;却是和国民政府相接近的英、美大使馆,仍愿留在南京。政府要人,他们心境,也如薄醉中人,把握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