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大家都等着瞧专员顶石臼做戏,摊出什么好牌来;那时候,他是从旧的社会关系中孤立起来,远远有一个“皇帝”,那皇帝并不给他一点武力,一分钱,看他打天下去。那时候,“皇帝”也并不想这位“太子”是个李世民!
赣州人似乎忘记了这位年青的专员是从苏俄长大的,他们把包文正的帽子套上他的头上去,搬出了包公案、彭公案的一套老把戏,青衣小帽,私行察访,进入暗牢,破了机关,于是请出上方宝剑来,把那些豪霸斩头了结。最普通的传说,几乎传遍了中外(上海曾见于《密勒氏评论报》),说这位专员有一晚,亲自挑了一担馄饨,半夜设计端着馄饨送上某家楼上,才破了一场赌局,把一些体面人捉了起来的。
说得活灵活现,听得津津有味,可是,捕风捉影,并无其事。赣州只有螺丝壳那么大,专员的脸,谁不认得?再化装也没有用的。他手下有那么多的警察,还有一小小规模的特务机关,什么案破不了?还要他亲自察访,那才笑话,他是从“葛柏乌”(格别乌)① 国家回来的,他最懂得“特务政治”的妙用,一开头就用“特务”在建立他的权威。
他跟商鞅一样,在几件小事建立他的政治信用,一开头就要禁赌、禁烟、禁娼,禁得都很彻底。打牌本来消遣消遣,到处都很风行。他说要禁就要禁,雷厉风行,简直没有还价。第一个吃了鞭子,是一位盐务处长的太太,她就被判在中正公园的阵亡将士碑前跪了三天,轰动了全城男女,挤着要看;接着还罚了做六个月的苦力,拔草扫街等等。第二个受罚的,是专署一位科长的太太,也跪了三天,做了半年苦力。
其他,谁碰了,谁就倒霉。他就杀只鸡,吓吓那些中央机关人员及自己的部属。有一晚,某国家银行的主管人,在内室打牌,门口就有武装的守卫,第二天,纪念周,专员就公开宣布:替赌家守卫的士兵,知情不报,一律枪毙。大家知道他是说得出做得出的,赌风果然立时肃清。连那些滚地龙,也只好在宁都玩个痛快,进入赣州境,就小心翼翼,不敢违法了。
给他枪毙的老烟鬼,是一家富户的独养子,判处死刑,便执行枪决,吓得一些道友都纷纷迁地为良,不敢再在赣州等死了。还有一位给他判死刑的年轻人LXX,九江人,专员的年青干部,就因为到一家广益百货公司,借查仇货为名,贪污了六百元。据报侦查得实,依贪污罪处死刑。其人妻子,到处求情设法,依然无效。有一天早晨,“太子”因公赴大庾,便下令执行,不让任何人再有说情的机会;等到他公毕归赣,L某已经陈尸刑场了。
“政者正也,上率以正,孰敢不正?”这么几回一做,赣南政风,立刻转变过来了。熊式辉治江西十年,还是乌烟瘴气,什么事都办不通。这位专员,倒在半年中树立了规模,挂出新赣南的招牌来。那时候的专员,就是没有官僚作风,敢作敢为,谁都刮目相看!
最早替新赣南喝彩的,是《大公报》记者孟秋江,在《桂林大公报》上连刊了几篇通讯。那时候,青年人有四个理想世界:延安、南陵(皖南)、龙泉(浙江的小县,由晓庄派主政)和赣南,一时吸收了许多有志的青年,愿意替专员效命打天下。最早注意新赣南的发展,也是延安,他们派到赣南来工作的,比CC派还要早,还要多,还要切实际。新赣南也正代表了新中国的曙光,到了1941年春天,新赣南的声名,已经遍及全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