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故土难离(5)

这些生活用具包括衣被、箱柜、农具、厨房的炊具(锅碗瓢盆)和粮食。至于山上的树、河里的鱼、祖上的坟就更难提了。这几样东西,最值钱的就是房子,房屋是农民的命根子,有的辛苦一辈子,就为盖间房。要移民房屋怎么办?

以淅川为例,需要动迁农民近16万人,以4人一家计算,几乎有4万户,以一户一间房计,就意味着要将这4万户的房子或是拆掉运走,或是在其他地方另建4万间住房。仅以拆掉一半2万间搬迁到最近的邓县计算,需要多少劳力来拆?拆下的砖瓦需要多少运输工具?仅以在邓县另建2万间同样水平的房屋,需要多少资金?多长时间?更何况前面工程总指挥部的文件清楚明白地写着:

移民搬迁开支,只包括拆、盖时所花费的劳力和较远的运输等项费用的开支,不是全换新装。拨付搬迁费的精神,只为了解决群众在搬迁中所花费的必须费用,不是按原规格按数量的如数赔偿。

拆、盖房屋的劳力和运输费用究竟有多少呢?根据《淅川移民志》记载:

1961年规定:房屋按三等分类,瓦房一等房间125元,二等房间110元,三等房间95元。1962年规定:自己处理的瓦房一等房间260元,二等房间240元,三等房间220元。由于只兑现房屋补偿款,人多房少户重新建房实在困难,1965年又规定了人头补偿费。

姑且不谈这些费用够不够拆、盖和运输,这起码说明文件制定者认为,库区搬迁的农民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建房。20世纪60年代初期正是我国经历“大跃进”带来恶果的时代,全国人民连饭都吃不饱,郧县、均县、淅川这几个县在修水利、炼钢铁、办公社、吃食堂、高征购(向农村征购商品粮)中,被折腾得奄奄一息,正在经历着严重的粮荒,饿死人的现象在一些地方已经出现,在人均一天半斤粮食都无法到嘴的经济收入水平下,让这几万搬迁农民自己重新掏钱盖房可能吗?如果明知不可能而做出这种决定,对决策者自身和数十万需要给水库建设让路而必须搬迁的百姓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二 在那遥远的地方

由于当时并无移民安置去向,各县的移民由各县自行安置。库区沿岸的几个县都属于只有几十万人口、人均占有耕地不足一亩的山区小县。现在一下子要淹没接近一半的土地,迁走近五分之一的人口,哪里还有能力和土地安置这么多人?移民移向哪里成了库区周边几个县领导头疼的问题。

汉江丹江口水库拦洪大坝建在均县境内,最早涉及移民搬迁任务的就是均县。丹江口市南水北调办副主任丁力先介绍:

1957年4月,长办第二经济调查组来到均县,对170米线以下的淹没区人口土地房产等情况进行调查。根据调查结果,均县人委(即县政府)制定出《经济赔偿预算(草案)》,草案提出的移民方案为:1958年少量迁移,1959年城关及壅水高程120米以下全迁,1960年大量迁移。为了移民,均县组织了上千人的宣传队伍到要淹没的城关镇、青山港、凉水河、嚣川等地挨家挨户做工作。搬迁的办法是:亲找亲、邻找邻、投亲靠友,自行搬迁,及早给库水让路。一万多人,一声令下说要人家走就得走,一时间上哪里去找那么多亲友靠啊?人走了生活怎么办啊?这些都没有一句话。1958年年底,老均县城关居民一共搬了13727人,这是整个汉江丹江口水利枢纽工程最早的一批移民。其中城关居民11100人,这些人都是城镇里挑水、理发、修理、拉车、做小买卖的,在今天被称为“三产业”,当时称他们为“无正当职业者”。这些人被下放到均县周围的边远山区如盐池河、官山等地,他们的城市户口被吊销。他们原来都不是农民,不会种地,房子也没有建,地也没有分。在强迫命令下,一万多人将家里的东西一收拾,背着包,挑着担,拉着车,扶老携幼一步一回头地离开自己祖祖辈辈居住的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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