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刘少奇、王光美(2)

特别凑巧的是,父亲在北平军调处就认识了王光美,那时候王光美是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年轻人,担任中共方面的翻译。父亲久在多为农民出身组成的部队熔炉里,见到这位年轻的为中共代表努力工作的洋学生很是感慨。

王光美也和父亲有过几次谈话交流,后来军调处工作即将结束时,父亲还赠送了王光美一块镀金手表。不久王光美到延安,先是参加晋绥土改,认识了少奇。当时少奇同志的第五次婚姻已经解体,在中央一些领导同志的撮合下王光美与少奇同志结婚。

解放后,少奇同志的地位越来越显赫,一直高居仅次于毛主席的第二把手,直到1959年成为共和国主席。60年代初王光美随同刘少奇主席访问多个国家,王光美也成了轰动一时的人物。父亲退休后也和我们闲聊,说那个时候感到光美同志的出访虽然是工作需要,但到处放映电影,报纸都是头版头条刊登她和少奇一起坐敞篷车招手,这在共和国是没有先例的,而毛主席的夫人尚未有这样的“风头”。

当然,父亲说这样的联想他也是深深埋藏在心底,没敢和任何一个人甚至母亲谈起。这种影影绰绰的预感其实在党内很多同志的脑海里闪现过。果然,几年后,一直压抑着和隐藏着的江青大露峥嵘,以一个十足泼妇的形象大打出手,对待王光美进行一种病态的虐待。在这场风暴中,所有的中共高级、普通干部和百姓必须毫无怀疑地参与批判,与少奇和王光美都有过很好交往的父亲也只能毫不犹豫地参加各种批判,而且要上纲上线,否则要被视为同谋。

1969年党的九大召开,父亲是主席团成员并被选举为中央委员,他也毫不犹豫地同几百位中央委员一起举手同意永远开除刘少奇的党籍(只有陈少敏一个人投了反对票,在那个年代真是骇世惊俗的义举)。这是多么荒唐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环境。

父亲在晚年也有着深深的忏悔,他说成天批来批去,每天重复几十次,假的也成真的了。但是父亲也说,就是有一多半人投反对票也没有任何用处,而且也不可能成为多数,因为毛主席当时的威望是无可动摇的。

联想起80年代公开公布的资料,毛泽东在和刘少奇争论中说:“你有什么了不起,我用一个小手指头就可以把你打倒。”可见党内的政治生活已经到了多么不正常的地步。

(3)王光美从刘少奇追悼会来宾名单中划掉了几个人,将我父亲的名字填上了

父亲总结到两个主席的路线之争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说在后人看来,毛泽东与他要打倒的走资派并没有政治见解上的根本分歧,即使被打倒的走资派,几乎无一例外地赞同“反修防修”、“以阶级斗争为纲”、“以毛泽东思想为指针”,甚至也没有反对文化大革命。

文革初期,少奇同志是一心一意想协助毛主席搞好文化大革命的。不要忘记了,提出“毛泽东思想”的第一人正是刘少奇同志。父亲的观点我也无法评价,文革也许不是我们这两代人能够说清楚的。

王光美出狱后不久,父亲去探望了王光美。看到十多年前英姿勃发的王光美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真是感慨良多。

王光美意志很坚强,遭遇多年的牢狱之灾依然思维敏捷、记忆清晰。回忆起30年前在军调处大家都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如今已经垂垂老矣,不禁感慨多多。

1980年,党中央公开为刘少奇同志平反,大会在规格最高的人民大会堂举行。王光美同志从原来的名单中划掉了几个人,因为这几个人对刘少奇太过分,而王光美加上了父亲的名字,还特意给父亲发来请柬,要知道,那个时候对父亲的审查还没有结束。王光美理解父亲,也知道父亲并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情。在这之前,在王光美从郑州抱回少奇同志的骨灰盒时,父亲带着我们兄弟几个到机场迎接,王光美见到父亲,与父亲握手,说:“谢谢!”我看到王光美面色凝重,眼中还有未干的泪痕,她和父亲相对无言,也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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