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也正出在一个很微妙的关头。当时,呼市正在开“人代会”,会上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大代表,情绪非常激动,一齐质问分管这个项目的常务副市长,要求他做出解释,甚至还有别有用心的人,趁着这个机会在背后做起了“小动作”。市里的其他领导,自然也很着急,一个晚上,我的手机几乎就没停过。他们都在急切地询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是在这么一个风高浪急的情况下,我回到了呼市。我深知这件事的分量,必须下决心尽快做出处理,否则将不知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然而,究竟该如何处理?我一时也心中没底,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于是,到伙房简单吃了点饭,便连夜组织指挥部召开紧急会议。
指挥部的灯火,整整亮了一夜。会上,大家七嘴八舌,发表了一大堆意见。
有人说:“等一等,开春后,可能就没问题了。”
也有人说:“不要紧,将来采取一些防护措施就行了!”
还有人建议:“分片治理,重点加固!”
说实在话,这么多的意见,没有一个是我心里所想要的。因为我认为,工程质量,人命关天,既然你知道了其中有问题,就必须“较真”,彻底解决,为何还要留下一点隐患呢?天眼看就要亮了,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把信赖的目光投向了我,期待我这个当家人最后拍板。然而,真正到我拍板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惊呆了。我呷了口水,立起身来,斩钉截铁地宣布:
“百年大计,不留遗憾,不留后患,把这一期打浆的560平米楼板,全部砸掉!”
560平方米,多么大的一片面积呀!前几天一桶浆一桶浆地把它浇铸起来,现在再一铁锤一铁锤地把它全部砸掉,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呀!几位参加会的老同志说:“我们施了半辈子工,这样的事不仅没有经历过,连听说也没听说过。”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不管多少平方米,都是必须要砸的。我接着给大家做工作:“内蒙古商品交易中心这个项目,不是普通的项目,而是一个关系到当地经济发展的龙头项目。这样的项目,质量不过关,将来一旦出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另外,请大家想一想,我们这么一批人,千辛万苦,做了这么一件事情,如果质量出了问题,不要说对不起别人,对不起关心和帮助我们的各级领导,首先就对不起我们自己。所以说,无论如何也不能给自己这一生留下遗憾!”
说话简单,拍板也简单,但真正执行起来,却是很痛苦的。560平方米意味着什么?且不说人工工资,光直接的钢筋水泥损失,工程部给我核了一个数,就有23万多元。而且,这560平方米,又是在第一次寒流中,大家顶着刺骨的寒风,一桶浆一桶浆往上送,差不多人人都脱了一层皮,才把它浇铸出来的。怎么能不心疼?又怎么能不难过呢?到现在已经过去近10年了,可是那天的场面依然清晰,宛如就在眼前。当时,参与砸的员工,一边抡着锤,狠狠地砸着;一边掉着眼泪,忍不住哭着。泪珠伴着铁锤,狠狠地落下来,每一下都像砸在大家的心上。公司各部门的负责人,迎着凛冽的北风,许多人都哭出了声来。一个个钢浇铁铸的汉子,这一刻却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动情。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又怎能不难过呢!那一刻,我也忍不住流泪了。
商场上没有谁去同情眼泪。上午10点,就在大家砸的热火朝天的时侯,市政府的一位副市长带着城建、质检部门的十几个领导,莅临了现场。我连忙走上前去接待,只见来人一个个脸色铁青,十分地严肃。进门以后,给水没人喝,给烟没人抽,气氛几乎和天气一样,哈一口气都能结成冰。
这位副市长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一脸凝重,见到我劈脸就问:“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
我当然知道,这个时候是无话可说的,是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只是轻轻招呼了一声:“请大家跟我去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