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3B级企业?”申请货款的人还茫然不知。
“这是银行给企业定的信用等级。”
“那你们对3B级企业有什么优惠政策?”
“还优惠呢?”银行的人一点也没有拿国字号企业当自家人,“3B级就表示客户信用不怎么样,整体经营状况和财务状况不佳,贷款风险比较大。”
“我们怎么财务状况不佳了?”去申请货款的人还不服气,“你去看看我们的账本,营业额高,赚的钱也多。”
“得了,看什么账本啊!”银行的人撇撇嘴说,“谁不知道你们那是‘打开账本,黄金万两,合上账本,分文皆无’,赚的钱收不回来,和亏损有什么两样?现在这种企业多了去了,都陷在三角债里了!我们要是放了贷,你们有能力偿还吗?现在银行也改革了,要降低不良贷款。呆账、死账、坏账多了,我们的奖金你管啊?”
1996年,中央电视台曾经在元宵节晚会上播出过一个小品:低三下四的“黄世仁”央求趾高气扬的“杨白劳”还债。这是表现在当时“三角债”的困局下,讨债不容易的经典段子。其实陷入三角债中的“杨白劳”日子也不好过。同仁堂集团下属的制药厂厂长们,就尝过当“杨白劳”的滋味。按当时的规矩,主料由集团采购,而辅料如包装材料等,则是由制药厂自已采购。制药厂的货卖不动,或是卖了收不回钱,自然也就没有钱付给辅料厂。尤其是到了年底,辅料厂三天两头上门讨债,厂长无奈,只好出去躲债。有的职工在某个偏僻的角落偶然遇到了厂长,就开玩笑说:“哟,这不是厂长吗?准是那帮万恶的‘黄世仁’又来了,要不您也不能在这地方躲着。”
“别瞎嚷嚷,回头让人听见!”厂长几乎成了惊弓之鸟,然后又叹气说,“我比杨白劳都不如。杨白劳再穷,还敢回家过年呢。我连家都不敢回,好几位‘黄世仁’在家门口憋着我呢!”
其实,这位厂长遇到的“黄世仁”还都是有良心的,他们为自己企业的生存不能不来讨债。那时候,个别企业的经营者甚至不惜采用拘押、强扣财物等非法方式逼债。
从1992年到1995年,同仁堂集团一直就在这个三角债中挣扎。虽然国家下了很大力气治理三角债,甚至由国务院总理亲自出马,出台各种措施,希望把企业从三角债的困局中解脱出来,可是这些措施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奏效的?此外,一个新成立的集团,必有各种矛盾需要调解,各种关系需要磨合。况且,他们还要为自己的“名誉”而战,因为社会上有人把同仁堂集团认作是“翻牌公司”。所谓翻牌公司,就是原本是政府的某个机构,而非经济实体,为了在改革的大潮中“混吃混喝”,只是把牌子由“某某局”换成了“某某公司”,它们只会吃企业喝企业,不会给正常的经济活动带来任何好处。然而同仁堂集团不是翻牌公司,而是实实在在的经济实体。
就在这种形势下,以殷顺海为首的同仁堂集团新一届领导班子于1995年诞生了。这个新班子一诞生,似乎就是为了从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就是为了挑起旁人认为很难挑起的千斤重担!这不是耸人听闻,而是因为这届领导上任之时,正值中国由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过渡的关键时期。这时的变化最多、最快,正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这时的同仁堂集团,南有南城批发部,北有北城批发部,东边还有个通县药材公司,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它们虽然谈不上有骄人业绩,却也互不干扰。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这种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因为各自独立核算,各赚各的钱,各吃各的饭。因此,你往我的“地盘”渗透,我向你的“领地”侵袭,互相争夺市场,实际是互相挖墙脚的情况越演越烈。这还不算,本来某单位是负责向外埠或海外销售的,却杀了个“回马枪”,到北京和自家兄弟争起地盘,抢起市场来了。这种无序的竞争,被人称为“九龙闹海”,其实就是“内乱”。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必会加剧集团的内耗,动摇集团的根基,损坏集团的核心竞争力。新成立的领导班子认为,这是有人曲解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为市场经济就是只要赚钱,不要规则。其实,健全、完善的市场经济是很讲规则的,中国在向规范的市场过渡时,就更要注重规则的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