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北平沦陷老铺受难(17)

说来也巧,就在说话这工夫,又停电了。大伙儿就说:“那就点上看看,这官办的煤油灯有多亮吧。”

一位员工点亮了一盏煤油灯,挂了起来。大查柜和员工都摇头说:“不怎么样,还不如荧火虫屁股亮呢。”

“跟坟地里的鬼火似的,还不如没有呢,有它更吓人。”

这时候,不知哪儿来了一股风,那油灯里的小火苗晃了晃,灭了。

这下,几位员工的话就更多了,有的说:“这可不是吉兆。”

有的说:“这不应了‘吹灯拔蜡’那句俗话吗?”

有位“小卖药”的,说话没遮拦:“哟,这些天老东家身体欠安,可别是……”

大查柜一听,气得大喝一声:“说什么呢!怎么不惦记点儿好的?”

那位“小卖药”吓得直吐舌头。

不想,就在1947年,乐达义去世了。乐达义管理同仁堂十几年,业绩良好,被乐家人尊称为“主席”,员工尊他为“乐大善人”。他正直,办事公道,有管理才能,对员工不错。他不仅在老乐家四大房中享有很高的威望,而且因为有他担当,在最困难的日伪统治时期,同仁堂保住了珍贵的民族品牌和祖传秘方,乐达义于中华民族有功。

乐达义去世后,乐松生成了同仁堂的负责人之一。这时他年富力强,精力充沛,同时还兼着天津达仁堂的副经理。因此,常在京津两地跑来跑去。可是他精力再旺,头脑再灵,也被国民党政府治理下的乱象搞得焦头烂额。

在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下,北平的苛捐杂税已经多如牛毛,发展到登峰造极时,竟有什么“绥靖临时捐”、“绥靖建设捐”、“守护团捐”、“城防费”、“兵役费”,征税还要抽“手续费”。怪不得同仁堂的员工说:“我爷爷是大清朝过来的,连他都说,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多苛捐杂税!”

“嗨,您没听现在老百姓都说,大清朝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现在呢,是‘党国万税,万税,万万税’。”

那时的民族工商业处境越来越艰难,苛捐杂税只是一方面,还有恶劣的金融形势,更是把包括同仁堂在内的许多店铺推入水深火热中。1945年11月,中央银行宣布,伪“联合票”按五比一的比价兑换法币,北平的物价应声上涨。不过,那时抗战刚刚胜利,百姓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再加上其他因素,影响还不算大。但是到了1947年初,国共和谈破裂的消息传开了,人们意识到,内战要开打了,就掀起了一股囤积风潮,物价也随风而涨。官僚资本、买办资本凭借着实力雄厚,借机打压民族资本的生存空间,奸商们更是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一时间民怨沸腾。北平社会局为了维持国民党政府的统治,采取了许多“措施”,名为“限制物价”,其实是巧立名目的掠夺。那时经当局核定,同仁堂有一千一百七十多种药可以出售,可是这些药卖不卖都得交税,每种每月交五元。乐松生一算,光这一项,一个月就得交五千八百多元钱的税,一年就得交七万零二百元。乐松生越想越气,凭什么要收这个税?说巧取豪夺是轻了,简直就是打家劫舍,砸明火!

这还不算,因为严重的通货膨胀,法币贬值很快,市面上开始出现重货轻币的风潮。同仁堂自从供奉御药开始,凡是采购大宗药材,都是先拿货,后付款,也就是赊购。可是现在不行了,那时的北平,甭管哪行哪业,也甭管多“铁”的老客户,都得现钱交易,概不赊销。这样一来,就给同仁堂的资金周转造成了很大困难。乐松生和乐家其他的人,想了很多办法,可是随着恶性通货膨胀越演越烈,北平市场的物价一日数涨,同仁堂的困境不仅没有解除,反而越陷越深。到了1948年8月,已经是步履维艰,铺务难支,人心不稳。那时的北平,人们见面谈的就是物价,同仁堂的员工也概莫能外。8月19日那天,刚开始营业,店内清静,几位员工就聊起了物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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