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12月,邓颖超已经于一年前,按照党的指示赴广州参加革命活动去了。达仁女校则迫于各种压力不得不停办了,马千里先生为此惋惜,达仁女校的师生们为此惋惜,乐达仁心里也很不好受。他总想实现那个乘着巨轮远航的梦想,可现实却总是充满了急流暗礁,旋涡浅滩。
天津一带水网密布,自古到今,水运都是很重要的运输手段。即使是清末民初有了火车,由于水路运费比铁路低,而且码头和仓库都在河边,所以货物运输仍以航运为大宗。19世纪末,内河航运出现了小火轮,也就是用蒸气机或内燃机作动力的小型钢质拖船,水运的运力和效益大大提高。不久,小火轮也在天津的内河航远中大显身手。乐达仁认定这是个机遇,决定扩建达仁铁工厂,制造小火轮。
1927年,达仁铁工厂添置了新的机床和其他一些机器设备,请了懂技术的工匠,聘请了工程师,还从技工学校招来一批受过专门训练的毕业生,开始制造小火轮。那时中国的工业底子很薄弱,小火轮在当时也得算“高新技术产品”,要想造出合格的小火轮并不是件容易事。但是达仁铁工厂组织管理得当,充分发挥工人和工程技术人员的特长,终于造出了小火轮。这个消息刚一披露,就接到了九条船的订单。乐达仁一见,劲头更足了。在新船下水典礼上,他让当时闻名天津工商界的“达仁乐队”演奏了杨度作词、沈心工谱曲的《黄河歌》。“达仁乐队”是由乐达仁出资,达仁堂员工自己组成的一支业余铜管乐队,有二十名左右的成员,配备的都是锃光瓦亮的“洋鼓洋号”,他们穿着军礼服式的演出服,经常出现在重大节日、典礼仪式、赈灾演出、重要集会上,既为这些活动和节日添彩,也宣传了达仁堂的形象,在社会上享有盛誉。现在达仁铁工厂造出了小火轮,这支乐队当然要来助威了。
乐达仁看着小火轮劈波斩浪,奋勇前行的情景,激动极了,不由地跟着乐队的演奏哼唱起来:“黄河黄河,出自昆仑山,远从蒙古地,流入长城关。古来圣贤,生此河干。独立堤上,心思旷然……”
这时,有人感叹说:“这小火轮好是好,可惜太小,驶不进大海中。”
乐达仁哈哈一笑说:“别忙啊,咱们先学会造小的,以后再造大的,先在江里河里跑,再到大海大洋上闯。”
“您想得可真远。”
“您可真有‘乘长风破万里浪’的雄心壮志啊!”
这是真心的赞扬还是假意的恭维,乐达仁并不在乎。因为这时他又想起了当年刘辅庭在《众难奇闻草稿》中写的一段话:“最为痛心的是我礼仪之邦受到这等欺辱,都是因为国家决策失误,仰望少年子弟们,它年求学要学格致,要能驾上轮船,鼓励精神,忠国爱民,众人一心,那么五十年后这等大仇不难报。”
乐达仁想到,以自己的年纪已经不可能驾上轮船驶向大洋了,可是自己的工厂一定要造出大轮船,为此要竭尽全力!
第七节 乐达义掌店大刀阔斧
老乐家坎坷风云骤变
乐佑申因为开设南京同仁堂的事,被各房轰下了台,中间又经过了一些曲曲折折,便由已经卸职在家的乐达义来主持同仁堂。乐达义看到各房都在四面发展,八方开拓,唯独同仁堂却面临危局。因为各房都用乐家世代祖传的配本生产药物,同仁堂的市场被挤压;各房都想把最好的人才拉到自己的店中,同仁堂的得力员工许多都被挖走;加上寄售制度的危害,这家祖遗共有的老铺已经像一位被子女索取太多的老人,力将尽、财将竭、身将枯。因此,乐达义决意要让同仁堂再度显现昔日辉煌。他主政后的第一个举措就是取消寄售制度。为此,他把四大房召集在一起,动情地讲了这么一番话:“如今,各房的店铺或多或少、或大或小都在发展,唯有这‘祖遗共有’的同仁堂日子越来越难过。因为各房都用高薪挖同仁堂的人,而且都是挖有本事的,同仁堂不就和抽了柱子、下了大梁的房一样吗?那还能站得住吗?至于卖货,各家都在同仁堂安排自个儿的人卖自个儿的药,我算了算,现在同仁堂里有整整一半的药是各大房寄售的,把同仁堂挤兑得都没个立脚的地方了,这还让不让同仁堂活了?这还不算,各房在同仁堂卖自家的药,可是方单、纸盒、麻绳却是用同仁堂的,这就好比儿孙成了家不仅不供养老人,反而白吃白喝,从老人那里拿钱拿物掏箱底儿一般。这么做还讲礼义廉耻吗?过去靠警察看门,细料库总算没出事。现在我不当督察长了,也不能派警察了,有人又惦记着拿库里的细料,给自己家做药了,真是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