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乘着贫穷的翅膀(4)

这么恨恨地想着,掏出口袋里的钱数了数,足够去首尔的路费了。我偷偷擦干眼泪,走进了路边的小吃铺,想在出发前喝点酒。

“大婶,给我一瓶烧酒,一碟小菜!”我大声喊道。

“今天这孩子怎么了?”

一向看我很乖的大婶吃了一惊。

“快点上酒啊,怎么这么多话!给你钱就是了。”

我开始发脾气,可大婶还是磨磨蹭蹭地没给我拿酒。就在等待的几秒钟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卖了这么长时间的水果,还没有让妈妈尝过我的水果呢。”

每次我从市场进水果回来,母亲总是一边擦着水果,一边说:“这些水果真漂亮啊,一看就知道很好吃。”但是,把这些都视为独立财产的我,抱着即使一分钱也要节约的心,总是假装没有听见母亲的话。

“是啊,又不是非要今天走。水果虽然撞烂了,但还是可以让妈妈好好吃个够。那就明天再走吧,晚一天也没关系。”

这么打定了主意,我把水果重新装上车,推回了家。

“爸,妈,今天吃点水果吧,剩了很多呢。”

母亲看见被撞歪的拖车和摔碎的西瓜,还有我夸张的喊声,大约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进了被窝。那天夜里我躺在睡铺上,满脑子想的都是离家出走。

第二天清晨,母亲照例开始祈祷,但那一天,她给我的祈祷格外地长,似乎她也一夜没睡好。

“祈求上帝为我们家明博指引一条光明的路,让他健康成长,让他做每一件事都顺顺利利……”

母亲的祈祷撞击着我的心。“原来,母亲是这样地关心着我啊!”感激的心情促使我将离家出走的计划又推迟了一个月。这样反复几次之后,我又恢复成了原先那个穿着校服、卖水果的我。

为了上大学……

我高中三年级的时候,母亲作出了一个重要决定:搬去首尔照顾二哥。我和妹妹因为要读高中,只能暂时留在浦项。父母为了筹措在首尔的生活费,把房子和做买卖的用具都卖了,只给我和妹妹准备了一间很小的房间。我们俩一边读书,一边还要想办法养活自己。父母每个月寄来的伙食费根本不够我们吃饱的,天天喝稀粥也很难维持一个月。妹妹实在饿得受不了,就央求我:“哥哥,咱们哪怕前十天吃个饱,后二十天饿肚子也行啊。”但我知道如果那样做,我们俩一定会饿死。我找来30个纸袋子,把一个月的粮食分成30份,一天就拿出一份,让妹妹去煮粥。直到现在,妹妹见到我还总是苦笑着说:“哥哥当时真残酷,我差点离家出走。”

1959年12月,我和妹妹终于踏上了开往首尔的火车。一路上,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孤独与迷惘。离开了艰难生活了14年的浦项,从今往后,陌生的首尔又将抛予我怎样的面貌?父母似乎还没有在首尔安定下来,贫穷也必然纠缠不休。但是,我心里总还期待着首尔能有和浦项不一样的东西在等待着我。

父母在梨泰院的棚户区租了一间小屋子,每天到市场上卖蔬菜,和在浦项时没什么两样。我那时没本钱做买卖,倒是难得地清闲起来。我曾经坐着电车,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再从终点站坐到始发站。不知不觉间,我会走到东崇洞、安岩洞、新村这些大学街。看到穿着校服的大学生们来来往往,我的心里忍不住一阵难过。唉,连饭都吃不饱,跑来这里干什么?

有一天,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中学时班主任曾经说过,高中毕业证比初中毕业证有用,那么,大学中途退学的话一定比高中毕业证还强些吧。要不我就考一次试试,如果考取了大学,不就算是大学中退了么?”

在这个堂吉诃德式想法的鼓动下,我竟然真的着手准备考大学了。我报考了高丽大学商学院。考试日期迫在眉睫,我一边利用有限的时间拼命复习,一边还要到市场上帮父母干活。他们不拦着我参加考试,我已经很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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