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卡路离开村时跪在已经苍老的郝帅爹面前叫郝帅爹一声“爹”,郝帅爹躺在床上没应他。郝帅又挪到郝帅娘那里叫郝帅娘一声“娘”。郝帅娘哽咽着抚摸着他的头说:“好孩子,地上凉,快起来。”
肖思本十七岁时,背着路卡路的棉被,棉被里包着五包烟,一个白面馍,两个吃进了肚子。肖思本扒上过路去城里的拖拉机走了。从那天起,他没抽过一支烟,而他却保存着路卡路送他的那五包烟,一直到死。很多年后,肖思本还是一个人。他很想回村看看,但他知道他已经不是天堂村的人了,也回不了天堂村。他唯一记得的,天堂村有个很好的哥们儿,间接地因为他而失去了一条手臂。
路卡路回到城里找到份工作。他边工作边读书,考研,出国。他一一实现。很多年后,路卡路还是一个人,他走在异国他乡路上,时常想到十五岁那年他们躺在“坟”里他说的那些话。他说:“俺不想去外面,俺就呆在村里。”路卡路让郝帅跟他一块出去,郝帅没答应。郝帅说:“从俺截肢的那一刻俺就知道,俺已经是个村里人了。”路卡路给郝帅家寄了好多钱,给他们村委会寄钱。而他不知道寄给郝帅的那些钱还有什么意义。
郝帅的腿残废后,郝帅的林妹妹去天堂村找过郝帅,被郝帅骂走了。也有人给郝帅说过媒。包括郝看她大舅的三舅爹的四舅爷,一个快入土的老头给他说合郝看,他也拒绝了。很多年后郝帅还是一个人。他坐在他爹给他做的槐木轮椅上。手拿一沓发黄的信纸。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