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5)

哈丽雅特觉得这样想有些神经过敏,但这种想法让她很感兴趣。说话人思想里明显有种偏见,甚至可以说是顽固。

“我针对男人的原因是,”希尔亚德小姐继续说,“巴顿小姐的书被毁了。要知道,这本书是极度女权主义的。我不指望你读过,你大概对这种书没兴趣吧。不然你还能找出什么原因来解释,为什么偏偏这本书被选中了?”

哈丽雅特和希尔亚德小姐在四方院一角告了别,随即动身去图德大楼。她一开始就猜得出来,对她接管调查持反对意见的人是谁。如果要找出一个脑筋古怪的人,希尔亚德小姐无疑要算一个。而且,如果好好想想,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她把利德盖特小姐的校稿带到图书馆了,甚至无法证明这校稿到底有没有离开过希尔亚德小姐的手。还有,在星期一早上的教堂祷告仪式之前,毫无疑问有人看到她出现在教研室那边。如果希尔亚德小姐真的疯狂到这个地步,如此陷害利德盖特小姐的话,那她真是可以被送去疯人院了。其实,不管是谁干的,都该被送到那里去。

她走进图德大楼,敲了敲巴顿小姐的门。经许可进门后,她问能不能借一本《现代女性地位》。

“大侦探开始工作了?”巴顿小姐说,“可以啊,范内小姐,给你。哦,我想我应该向你道歉,你上次在这里的时候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如果你能来处理这件龌龊的事情,我真是太高兴了,尽管这对你来说肯定不会轻松愉快。我发自内心地敬佩那些为大家共同的利益而置个人感情于一旁的人。在我看来,这件事实在太异乎寻常了——就和所有违背社会的其他行为一样。但我想,我们还不必要借助法律诉讼。至少我希望不要。一想到这个,我就很着急,这案子绝不能闹到法庭上去;基于这一点,我并不赞成聘请任何侦探。如果你有能力把这件事调查个水落石出,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哈丽雅特对她的这番话表示了感谢,以及她的书。

“你可能是这里最好的心理学家,”哈丽雅特说,“你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可能跟通常的情况一样:有人变态地渴望引人注意,所以制造了这起公众骚乱。青春期少女和中年妇女是最可能干这种事的。我不知道除了这个理由外,还会有什么原因。而且我要说,那些信里还附带着一些猥亵的言辞,可以算得上是性骚扰了。就这类案例来说,这种情况很正常。不过,到底应该说她们是恨男人恨疯了,还是爱男人爱疯了,”巴顿小姐最后加了这么一句,她的幽默感灵光一闪,这哈丽雅特还是第一次见,“这我就说不上了。”

哈丽雅特把收集到的东西都放在自己的房间,然后觉得是时候去见院长了。她发现布洛斯小姐也在院长那里。布洛斯小姐在图书馆忙得很累,而且风尘仆仆,正喝着一杯热牛奶提神。马丁小姐则认为在牛奶里掺一点威士忌有助睡眠。

“教研室的人现在有新嗜好了啊。当我们还是学生的时候,”哈丽雅特说,“我总是想象,学院里有那么一瓶烈酒,就一瓶,还被财务主任锁起来保管好,以备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派上用场。”

“以前的确是很严格的,”院长说,“但我老了后,觉得无所谓了。利德盖特小姐珍藏着一点雪莉白兰地,是为节日和假期准备的。财务主任甚至想过,要为学院储藏点波尔多葡萄酒。”

“我的天哪!”哈丽雅特说。

“学生们是不许沾酒的,”院长说,“但校园所有柜橱里的东西,我可不敢保证。”

“毕竟,”布洛斯小姐说,“她们那些烦人的家长就是这样培养她们的,家里面就有鸡尾酒。她们能在家里随便喝酒,在学校却不让她们喝,她们就觉得很荒唐。”

“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找个警察来把她们的东西都搜查一遍?我自己都不愿意。我们不能把这个地方搞得像监狱一样。”

“麻烦的是,”图书馆馆长说,“每个人都蔑视限制,呼吁自由,这样下去会出乱子的。到时候,她们又得怒气冲冲地质问,规矩都哪儿去了。”

“老规矩在现今这个时代已经行不通了,”院长说,“太令人痛恨了。”

“现代的观点就是,年轻人应该自己管理自己,”图书馆馆长说,“但她们能做到吗?”

“不,她们不会的。她们觉得责任很烦人。战前,学生们还激情澎湃地召开学院会议,讨论各种各样的事情。但现在,她们不愿自找麻烦。从前的老活动,比如学院辩论赛和三年级大戏已经销声匿迹或快销声匿迹了。她们不愿意承担责任。”

“她们眼里只有那些年轻小伙子。”布洛斯小姐说。

“去她的年轻小伙子!”院长说,“在我那个时代,我们只是单纯地渴望责任。我们来学院学习是为了提升我们的灵魂;我们都像搭在弦上的箭一样,只等着一有任务,就展示我们的组织才华。”

“如果让我说的话,”哈丽雅特说,“这是学校的错——无纪律,以及其他。孩子们小的时候做梦都要干这干那,还要做得完美漂亮;当她们长大到了牛津后,她们累了,只想退后一步,让别人来挑大梁。甚至在我上学的那个时候,从最新式的公立学校里来的人任职的时候还会觉得害羞,真可怜。”

“什么事都很难,”布洛斯小姐打了一个哈欠,“不过,我今天倒是让我的图书馆志愿者干了不少事。我们把大部分的书架都整理得井然有序,挂起了画,还有窗帘。看起来还是不错的。我希望能给勋爵留下个好印象。她们还没有刷完楼下的暖气管,但我把刷桶之类的东西都藏在柜子里了,希望没事。我还差借了一群仆人来打扫卫生,所以明天就没什么事了。”

“勋爵什么时间到?”哈丽雅特问。

“十二点。我们在教研室接待他,接着带他视察学院。然后在礼堂进午餐,希望他能喜欢。仪式是在两点半。他倒是个风趣的人,但我已经受够了开幕典礼。我们已经庆祝了新四方院、教堂(还有唱诗班在场)、教研室餐厅(还和昔日学生、教师以及研究人员一起吃了午餐)、图德附楼(还有昔日学生茶会)、厨园以及仆人楼(还有皇室人员参与)、疗养院(还有医学教授的演讲)、会议室以及督学住处的落成。我们还为已故督学肖像、威利特纪念日晷和新钟举行过揭幕仪式。现在轮到了图书馆。上个学期,当我们整修伊丽莎白女王大楼的时候,佩吉特跟我说:‘对不起,院长女士,你能不能告诉我,开幕仪式是什么时候?’‘什么开幕仪式啊,佩吉特?’,我说,‘我们这学期什么活动都没有,什么开幕仪式啊?’‘这样啊,小姐,’佩吉特说,‘实在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会不会是新厕所,院长女士,我们现在已经什么都有了,不过如果再有什么典礼,提前通知我一下会比较方便些,我好去安排出租车以及停车位。’”院长说。

“我亲爱的佩吉特!”布洛斯小姐说,“他真是这个学府里最天真烂漫的人啊。”她又打了一个哈欠,“我要死了。”

“把她带去睡觉吧,范内小姐,”院长说,“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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