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个我看了一眼就决定留下的簪子,因为它令我想起了我很喜欢的宋代画家崔白的《双喜图》。
这种扁簪名为“双尖”,使用时从女子脑后圆髻中间穿过,中段紧贴头皮,露出两个尖端,起押发和装饰的作用。而清代银匠的才情有很多就是体现在双尖上,这小小一段方寸之地对他们来说已是充分的空间,足以供他们创作出传世的画面。如今这个也不例外。这题材是清代首饰中常见的,喜鹊登梅,意喻“喜上眉梢”,但是一千个银匠有一千种表现法,从构图到梅花与喜鹊的造型都鲜有雷同。这个双尖的创作者便在上面精心錾刻出了一对喜鹊,雄鸟居于右侧,仰首前望,而雌鸟立于左侧梅枝上,正扭头回顾自己的伴侣。这是一幅连贯舒展的画面,与寻常双尖左右对称的构图方式不同。至于如何分辨喜鹊性别,关键看尾羽,身形较大而尾羽长的那只就是雄鸟了。
这也是个我看了一眼就决定留下的簪子,因为它令我想起了我很喜欢的宋代画家崔白的《双喜图》。
《双喜图》画的是郊野一隅,山坡上立有秋树竹枝几株、衰草数丛,一双山喜鹊斜飞入画面上方,雌鸟已立于残树枯枝上,在对着左下方一只蹲着的野兔鸣叫,而雄鸟尾随着它,正展翅飞来。如果细看《双喜图》,你会发现崔白在描绘鸟羽及兔毛上花了很多工夫,让人有伸手即可触及纤毫皮毛之感。双尖中的细节也有类似特点,从喜鹊的双眼、羽毛,到边框上装饰性的几层细纹,银匠都精雕细琢,千锤百炼,并不马虎。这里用到的工艺,是錾刻和剔地。
錾刻是在器物成形后于表面进行精加工的一道工序,用不同型号和形状的錾头、錾刀(有尖、圆、平、月牙形、花瓣形等)雕刻出需要的纹样图案。剔地是以刀具削刮勒线以外的表面,使纹饰部分隆起。加工时银匠左手握锤,右手执錾头刀具,雕刻图案,也如画家运笔一样,讲求心手相应,这也是决定银饰做工优劣的关键所在。
崔白的花鸟画之所以胜于前人,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突破了以往花鸟画中的静止状态,让画中景象动起来,表现的是一些有情节、乃至有故事的镜头,例如《双喜图》,从喜鹊与野兔的对峙可以令人感知这个发生在山林间的小小插曲前后经过。经后世学者研究,他的灵感来自于宋仁宗长女兖国公主的悲剧。兖国公主所嫁丈夫平庸丑陋,她因而与相伴多年的近侍梁怀吉产生了感情,为此不惜与驸马闹离婚,引出很大一场风波(详情可参考我的长篇小说《孤城闭》),崔白在创作这幅作品时应该是心有所指的,两只喜鹊指的是公主与梁怀吉,而那只愣愣的兔子则是暗喻驸马李玮。那么这个双尖的作者呢?不知他在精雕细琢出这属于他的双喜图的时候,心里所想的又是怎样的故事。
摄影/余少镭